第29章 黄英阅读了洪双喜未发出的信 (第2/2页)
二十几年过去了，这味道仍然是那样的熟悉、依然是那样的令她心醉不已。
张宇打水回来了，她一边沏茶水一边问：
“大姐，你和洪局长是同学？”
黄英点了点头。
“双喜晚上住办公室？”
“是呀，是呀，他没家属，单身一人。”
她整理了一下褥子，思念的滋味在心里泛起。
“双喜，你始终等着我？是我辜负了你。”
黄英愧疚不已，忍不住泪眼巴沙了。张宇递给她一杯茶水。
“大姐，你？”
她抹了一抹眼泪，羞涩地笑了一下。
“大姐，你是洪局长的爱人吧？我们都以为洪局长没有结婚呢？”
张宇莞尔一笑。
“大姐，你是看到了洪局长住在办公室里，条件简陋，心疼他吧？”
她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，急忙解释一下：
“洪局长来我们局工作的时候，办公室给他安排宾馆住，他拒绝了，他说‘自己一个人住办公室习惯了’，晚上既能看看书，又能写点东西。不过，大姐，我给你安排宾馆住，条件好，住得舒服。”
“张宇，我住宾馆不习惯，晚上睡双喜的床。”
黄英和张宇吃过晚饭，她回到了办公室里。
夜色弥漫开来，碧空如洗，一轮满月冉冉升起。
“双喜，你知道吗？我在你的办公室里，一会儿就睡在你的床上。”
她抚摸着被子，不由自主地抱起了被子，她发现了被子下面有一本天蓝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，她读了起来。
英子：
我跳河没有淹死，是邻村的老大爷救了我；我本认为我会淹死，离开这个世界，到另一个世界上等待着你。
我得知你结婚的消息后肝肠寸断，痛不欲生，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，不如一死了之，但是命运却安排我继续活下去，可能是咱俩的缘分没有尽。
我从邻村人那里打听到了你已经结婚、已经去了东北，我没有脸再见到村里的人，只好选择了参军；参军后去了东北，在东北的军旅生涯中，我没有一刻忘记你，曾经多次想去达赉湖畔找你，我由于书生气太浓厚，天生的软弱性格，加上军人的身份，都没有成行。我只知道你去了东北的呼伦贝尔大草原，由于地址不详细，所以，无法给你写信，只好将自己对你的思念写在笔记本上，倾诉哀愁和衷肠，凭借这些没有发出的信，抒发一下对你的忠贞不渝的爱情。
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
英子：
几年的军旅生涯，我在部队里入了党、提了干，成为了一名军官，北方寒冷的天气锻练了我的身体，艰苦的连队生活磨砺了我的人生。当地的居民和战友们多次给我介绍对象，但我都以年龄还小拒绝了他们的好意，他们哪里知道我心中早已有了爱人，再也不能接纳别人了，尽管你已结婚，已属于另外一个男人，但在我的灵魂深处，你早已是我的爱人，也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。
我刚刚入伍，几次向连长请假回家探亲，都没得到批准；我多么渴望连长批准我的请假，到祖国的北疆、到达赉湖畔见到我日夜思念的爱人，和我的爱人双飞双宿。
我们的连队驻扎在黑龙江省的乌苏里江的珍宝岛上，珍宝岛是一个美丽的小岛，面积仅有0.74平方公里，珍宝岛岛屿状如元宝而得名，离苏联300米远，我给你写信的时候，乌苏里江已经结冰，我和战友们每天都巡逻在冰上。
连队的训练很苦很累，战友们开玩笑地说，“白面书生吃不了苦，哪天当逃兵了。”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我不仅没有当逃兵，而且坚持了下来，各科的训练成绩在全连名列第一名。
英子，我的信心和毅力都是来自于你，因为你在东北，仿佛是命运把我们紧紧地维系在一起，还有没有续完的姻缘。
英子，你在达赉湖畔，想必那里也是滴水成冰，大雪纷飞了吧？乌苏里江已是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了，咱俩从小就生活在中原地区，哪里见过东北的冰雪世界？雪花是那样的美、那样的纯洁、那样的富有魅力，飘飘洒洒的雪花飘落在我的身上，融入了我的胸口，仿佛是你来到了我的身边，当夜半的雪花飘落在窗前，我以为是你轻盈的脚步越来越近了……
英子，愿我也是那亿万个雪花，送给你亿万个吻、也送给你亿万个思念。
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
英子：
日子过得好快呀，不知不觉间我入伍当兵已有三年了，在部队里我入了党，提了干；我现在是连队的副连长。
英子，三年的军旅生活锻练了我，我由一名战士成长为一名军官；三年的时光匆匆流逝，我对你的思念像是乌苏里江的水一样的永远不会流尽。
英子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我已向团首长请探亲假，团首长批准了，过了春节，三月份，我去扎赉诺尔达赉湖畔找你。我天天都在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，那一天快点到来吧！快点到来吧！见到我朝思暮想的爱人，牵着你的手，再也不能错过，——错过那原本属于我们的爱情。每当我想到了我们见面的那一刻，心儿呀，怦怦跳个不停。
英子，我的爱人！期待着那一天早日到来吧，我会把你紧紧地拥抱在怀里，哪怕是一分一钞都不松开你，给你亿万个吻。
英子，等待着那一天吧。
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
英子：
过了新年了，进入了二月下旬，我正准备去达赉湖畔找你，中苏关系却恶化了，苏军在中国边境线上陈兵百万，战争一触即发，团首长取消了我的探亲休假，分分秒秒地盼望着和你相聚的日子又化成了泡影，痛苦的心情宛如阴霾一样堆积在我的世界里，但作为连队的主官（我已被提升为连长），在国家面临着被侵犯的时刻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，抛弃自己的儿女私情，为扞卫祖国的领土完整而战斗，即使我战死沙场，当你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会为我骄傲的。
英子，等待着吧，等待着战争胜利的那一天，我们会相聚在一起的。
英子，春风吹进了乌苏里江里，冰在融化，想必达赉湖里的冰也在融化吧？北归的大雁正成群结伴地飞过乌苏里江，向北飞去；我多么想变成大雁的一缕羽毛，向北飞去，飞到达赉湖畔，飞到你的身边。……
英子，当你看到天空中飞翔的大雁的时候，你是否会想到？那是我飞过你的地方，而飞翔的雁影在你身上出现的时候，那是我在拥抱着你，你感觉到了吗？感觉到我跳动的心了吗？当大雁在空中“嘎嘎嘎嘎”叫的时候，你是否会想到？那是我在呼唤着你的名字，声声欲碎的相思之苦，每分每秒都在揉碎着我的心。
英子，苏军随时都可能会侵犯祖国，做为军人，我枕戈待旦，随时准备为祖国和人民献出自己的生命。
英子，为我自豪吧！战争胜利的那一天，也就是我们相聚在一起的日子，让我们共同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吧。
一九六九年二月二十八日。
英子：
三月二日苏联边防军入侵珍宝岛，袭击中国边防部队巡逻人员，将入侵的苏军驱逐出珍宝岛，袭击中国边防部队巡逻人员，打死打伤六人，中国边防部队被迫自卫反击，将入侵的苏军逐出珍宝岛。十五日，苏联边防军3次出动，向守卫珍宝岛的中国边防部队发起猛烈进攻，并用多种火炮轰击中国境内纵深地区。中国边防部队激战近九小时，顶住了苏联边防军的六次炮火急袭，挫败了进攻。十七日，苏联边防军又出动步兵，在坦克支援下入侵珍宝岛，中国边防部队将其击退，我在这次战斗中被苏军的坦克车轧断了右腿，战友们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苏军的坦克下抢了回来，我才捡回来一条命，不幸的是我永远失去了右臂，换成了假肢，更不幸的是我失去了男根、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和爱情，活着只是一个躯壳而已。
一九六0年我转业回到了家乡政府部门工作，家乡人知道了我是残疾人，姑娘们都离我远远的，从此我也永远地失去了组建家的梦想，也永远地失去了爱情，只是把对你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。
今年冬季省政府号召支援边疆建设，我选择了去内蒙古自治区呼伦尔盟工作，把余生献给边强建设，离你越来越近了，尽管我们不能走入婚姻的殿堂，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爱人，只要守望着这份最纯洁、最挚诚的爱情我就知足了。
英子，今生今世我给予你的只有这颗心，只有这颗心了，你感受到它的跳动了吗？
一九八0年十一月八日。
黄英读完信，她泪崩了。
“双喜！双喜！我的双喜！……”
她走到窗前，望着那轮明月。
“不！不！双喜，你没有生育能力，我不在乎；我要和你结婚！我要和你结婚！……”
她在心里呼唤着、呼唤着……
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，不知不觉间天空中露出了熹微的晨光，一颗惨白的星星挂在远方山峦的天空下。
黄英望着那颗星星，痛苦得山崩地裂。
“双喜，我不会再让你孤苦无依的生活下去了，是我对不起你！
是我对不起你！……”
她喃喃低语着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