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政非 (第2/2页)

（“风沙漫延，扰乱晴天，丹心照明月。”）

（“遥望城外，兵器相见，浮生又一劫。”）

耳边已经响起了乐曲声，韩非这才反应过来，原来自己已经呆呆地望着天幕良久了。

（“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，谁在此哽咽。”）

（“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面前，不问也不怨。”）

这乐曲如芙蓉泣露，第一次让他生出来无边的哀伤来。

不知道是因为已经知晓自己大限将至，还是因为听着这样凄凉的乐曲本就适合追忆往事。

他想着，一生走到头了，总该回忆些轻松的事情。

十岁得知自己的身世，之后和李斯一起跟随老师学道。

回到韩国后父亲无视他，偌大的韩国，只有张良知晓他的心意。

来到秦国后君主怀疑他，抱负无法施展，也救不回自己的国家。

在这监牢中呆久了，连头脑也变得有些不太清楚。轻松的事情，大概还是有一些吧。

在得知自己的文章受到秦王的青睐，也许那时是高兴的。

让他一时没有意识到，一旦自己踏上秦国的土地，就会陷入到无休止的矛盾漩涡当中，无法挣脱。

如果他一味地保全自己的国家，那君王便会无法容忍他。

可若是他违背本心，为秦王献上灭国的计策，又会被人抹黑。毕竟，如果当真这么做的话，他就是背叛了自己的国家。一个连自己国家都背叛的人，是更不会得到重用的。

他想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的国家和子民，提出“先赵”的计策，又被认为是“疲秦”的诡计。

他总归是逃不脱“诛心之论”的嫌疑。

（“君本意欲，寿与天齐，留万代功名。”）

（“故人西辞，不问情意，有何难说明。”）

秦王，有帝王之姿。

如果他能够苟活几年，也许还能看到天下一同的那一天吧，看到他的帝王之术被君王青睐的那一天。

韩非看着地上的毒药自嘲一笑。

看样子，他是没有这个机会了。

“韩非，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，大王是不会见你的。”

“李斯”，韩非顿了一下：“我的那些文章，就让它留下来吧。”

就让他的文章，他的思想留下来，陪着大王，去见一见那个一统的国家吧。

毒酒入了愁肠，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下坠。

甚至......听到了大王正在叫自己的名字。

原来老天还是善待他的，让他在临走的时候，还能想起一些开心的事情。

（“故人发已衰白，风尘覆盖，不奢求重来。

只盼君能收起战台，断头换不来。

最后的城墙破开，登高望海，一片烟火海。

无能为力，尸遍满地，故人心已远。”）

乐曲逐渐消失，始皇帝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一日，他急忙赶去监牢想要救回韩非的那一日。

韩非在他眼前将毒酒一饮而尽，任他怎么呼喊都无人应答。

上天真是给他开了一个玩笑，让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