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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临清之玉:2 (第2/2页)

令歌:“……”

屋内,令歌摘下面具,坐在茶桌边默然不语,独自尴尬着,令楷替他端上一杯茶,他也只当没看见一般,流转眼眸,看向别处。

“令歌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令楷意味深长地问道,双眼如炬,早已看穿一切。

令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,说自己才来的话,又怎么会有人一来便在屋顶偷窥?他讪讪含笑地看向令楷,只见令楷嘴角微扬,更是让他无颜以对。

他只觉得自己被令楷看得浑身不自在,倒不如令楷责罚自己面壁思过来得痛快。

令楷见令歌不说话,便打趣道:“我又没怪你,怎么一副做错事的表情?想来你一直都在这,若不是方才我发现了你,你是打算在屋顶待上一整夜吗?”

令歌愣了一下,摇头否认道:“一整夜倒不至于,只是我也没想过什么时候回去……”

令楷一笑,又问道:“令歌送来的茯苓糕很是好吃,不知是在哪买的?言信馋得紧,让我回头告诉他。”

“那是我亲手做的。”令歌解释道,他只希望赶紧绕开自己偷窥的话题。

“你自己做的?味道真好,还以为是长安城哪家糕点坊卖的。”令楷惊讶地说道,他想起从前在书局的时候,令歌曾许诺要做糕点这件事。

令歌心里得意,却也只是微微一笑,尽量让自己看着淡然。

“阿楷过奖了,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就做过,当时是照着书上学的。”

“学以致用,想不到令歌你的手艺这般好,如今可算是尝到了,实在多谢你的好意。”令楷眉目舒展地看着眼前神清骨秀的令歌,愈发觉得令歌和善可亲。

“应该的,阿楷你很快便要殿试了,这茯苓本就是宁心安神的,对你也有好处。”

“多谢,”令楷笑道,“我很喜欢吃,不知可还有机会吃到?”

“自然有机会,”令歌顿了一下,“不过,今夜前来我主要是有一事相告。”

令楷见令歌神色有些犹豫,便道:“令歌不妨直说。”

令歌垂眸,没有直视令楷,只是说道:“我明日便要进宫了,是以一个新的身份,以前从未对阿楷你说起过。”

“什么身份?”令楷神色淡然地看着令歌问道。

令歌鼓起勇气看向令楷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临清王之子。”

令楷闻言,眼眸微微垂下,看着桌上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,他松了一口气,微笑道:“果然,我先前已经猜到,白清漪前辈是令歌你的母亲,对吗?”

“你怎会知道我的母亲是白清漪?”令歌疑惑地看着令楷问道,毕竟知晓临清王世子的生母乃白清漪的人并不多。

令楷微笑,解释道:“令歌你不仅师出遇仙,而且生得玉树临风,很难不让人往白前辈的身上联想,你手上的玉鹤,我听太傅说起过,他年轻时曾见过白夫人手戴玉鹤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令歌一时出神,“那你是如何猜到我是临清王之子的?是因为月牙状胎记吗?”

“算是吧,不过最初我并不知晓临清王之子有月牙状胎记,当时在玉竹阁看到你的胎记,我也只是一笑而过,此事还是后来我听言信说起才知道的,那时我才确定了你的身世。”

令歌恍然大悟,原来令楷早已知晓真相,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罢了。

“阿楷你不会怨我瞒着你这些事吧?”令歌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令楷的一双桃花眼温然含笑,他摇头回应道:“当然不会,我知不知道这些,都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模样。”

“我是什么模样?”

“无拘无束的,天真烂漫的。”

令歌扬了一下唇角,听着令楷真诚的语气,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,陷入沉默。

今夜静谧无声,他听见令楷颇为失落叹惋的嗓音继续说道:“只是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,还望令歌以后多多保重。”

令歌甚是茫然,虽然他不谙世事,但他也知道在深宫之中,朝堂之上,那些错综繁复利益的厉害性,父母双双离世便是血淋淋的例子。

也许,自己和令楷都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悠然无虑。

“我会的,阿楷你也要多多保重。”令歌说道。

令楷颔首一笑,道:“令歌,不对,以后应该尊称令歌你为‘小王爷’,陛下最宠爱的堂弟,你在宫中定然万事如意。”

他很清楚,圣上对临清王的敬意和思念皆会全然化作对令歌的宠爱,只希望这份宠爱不要扰乱所有人的步伐和计划,否则令歌将深陷其中,令楷由衷地祈祷着。

令歌轻轻一叹,说道:“阿楷,其实,我感觉我不是很期待宫里的生活,你明白吗?”

他看着令楷,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眸映入了令楷深邃的眼中,如同亮星在黑夜中闪烁着。

令楷神色一滞,方才唇边的笑意慢慢散去,回应道:“我明白,我懂,你之所以要回到宫里,无非两个原因,一是为了遇仙,二是为了临清王和白前辈双双殒命的真相。”

令歌点头,承认此事。

“若是令歌你不嫌弃,待我考取功名,我会陪着你待在那个你不是很期待的地方。”令楷神色认真地说道。

令歌愣了一下,随后唇边扬起微微笑意,“多谢,只是,你会陪我待上多久?”

“待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。”令楷温和地说着,他希望永远不要有那样的一天。

令歌微笑,他拿起放置在桌上的剪刀,剪掉燃尽的灯芯,“那可能真的会让阿楷你待上很久……”

看着烛火映亮令歌俊美的面容,令楷一时出神。

若是时间一直停在这一刻未尝不是一件幸事?

只可惜,今夜一过,很多事就不再由得他们自己掌握,虽然自己早已明白这个道理,但是眼前不染尘埃的令歌是否明白?令楷真希望令歌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。

“令歌,我们走。”令楷突然站起身来。

“去哪?”

“屋顶。”

月如玉盘,夜如墨,屋顶黑瓦上,两名男子放置烛台而坐,幽幽烛光与皎洁月光相互交映,渲染着两人。

“令歌想念遇仙山吗?”令楷看着远处问道。

“想,一直都想,更没想到我已经离开那么久了,再过一两个月就有一年了。”

令歌继续用带上来的剪刀拨弄着灯芯,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遇仙山这么长时间,哪怕想着闯荡江湖成为一名盖世大侠的时候,他也未曾想过。

令楷转过头,见令歌一直拨弄着灯芯,昏黄的火光映亮令歌的脸庞,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。

“想一想,也许当初真不应该去遇仙山到令牌,”令楷叹息着,“我没记错的话,令歌你有怪过我盗走令牌。”

令歌神色没有变化,依旧看着烛火,实话实说道:“自然有过,只是后来气消了。”

“何时气消的?是在金城吗?”

“的确是在金城。”

细想回来,自己对令楷的态度发生最大的变化时便是在金城,那时令楷在扇上题诗送予自己作为生辰礼物。

想到这,令歌便放下剪刀,说道:“对了,阿楷,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,你的生辰是哪一日?”

令楷一笑,他拿过剪刀,也拨弄着灯芯,回应道:“说来也巧,塞外初遇,红楂白影的六月初七,正是我的生辰。”

令歌一时惊叹:“原来那日便是阿楷你的生辰。”

“每年生辰我都会吃一串糖葫芦,刚好在那个时候,我遇上了你,比以往生日时吃到任何一串糖葫芦都要让人欣喜……”

令楷看着夜里燃着的烛火,思绪逐渐飘远,仿佛又回到去年六月初七的上午,如烛光一般清晰,也如月光一般朦胧。

令歌闻言一笑,道:“当时多谢阿楷你为我付了钱,要不然可真不知如何是好。”他回忆着那日的情景,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一场,却不曾想到,自己以后会与那人一起夜谈往事。

“对了,阿楷你为何每年生辰都会吃糖葫芦?”令歌好奇地问道。

“从小就喜欢吃,但从不多吃。”令楷回应道。

“为何?”

“太甜的东西总会让人容易忘记难过伤心的事。”

“能忘记难过伤心的事不是一件好事吗?”令歌疑惑道。

“的确,只可惜有些难过伤心的事从来都不是让人用来忘却的,可能有些人的宿命注定如此……”令楷幽幽地说道,神情似远方的黑夜一般低沉着。

令歌静静地听着,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,他不明白令楷为何会说出这些,思来想去却始终毫无头绪。

片刻,令楷稍稍振作,重新扬起笑意,问道:“令歌你呢?你之前在遇仙山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?”

“以前还在山上的时候,每年生辰师姐们都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,还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。”令歌回忆着那些美好的日子。

“明秋和玉鹤都是师父送给我的,今年甯霞师姐也做了两身衣裳和两条手绢送给我,有一半我送给了你。”

令楷笑着,说道:“多谢令歌的好意,那衣服和手绢我很是喜欢。从今往后,你肯定会收到更多的礼物。”

听到这,令歌稍微舒心,似乎入宫也不是一件坏事,至少可以荣华富贵,衣食无忧,还有各种逢年过节和生辰寿宴的礼物,虽然这些都不是自己所求的,但有这些也无妨。

两人一直说着彼此不在时候所发生的事,令歌告诉令楷,自己和无忧去吴府给吴哲治病,吴哲在自己的“接骨手”下嚎啕大叫。

令楷笑个不停,“那可真是罪有应得,如今吴哲算是捡回一命,想来从此以后他也不敢太耀武扬威了。”

令歌颔首,他听令楷说起,吴哲虽然秋闱买榜,但此事并未追查到吴哲的头上,日后吴哲只需安分守己,担任一个小官,倒也可以安然无事。

之后,两人不断地聊着过去的故事,将他们所经历的,所珍藏的,悉数不曾保留地分享给彼此。

烛火渐燃渐短,却依旧将一切勾勒得清楚明了,是令楷俊美的面容,亦是心里逐渐浮出水面的答案。

令歌犹豫不决许久,最终开口说道:“阿楷,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,我想问你……”

正说着,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鸣,令歌停下话语,同令楷一样,纷纷看向天边,只见天色已经渐渐变亮。

“什么问题?”令楷回过头来问道,一双眼睛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。

令歌微微一叹,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收了回去,他站起身来,说道:“罢了,马上天亮了,我得回去了。”

令楷一时恍惚,只觉时光倏然,这一夜转眼便已经从指尖流走。

令歌从令楷身边经过时,令楷牵住令歌的衣袖,真挚地说道:“此番一别,还望令歌珍重。”

令歌停下脚步,偏过头看着令楷,浅浅一笑,回应道:“好,阿楷你也是。”

随后,令歌继续往前走去,令楷的手指从令歌的衣袖上滑落,手心只余浅浅的温意,转眼即逝。

走到屋檐边时,令歌侧过身看向令楷,说道:“方才的问题,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向阿楷你请教。”

“随时欢迎。”令楷微笑着,心墙却有一抹灰影悄然蔓延。

令歌浅浅一笑,随后纵身一跃,飞檐走壁,如清风一般,穿梭在各个房屋之上,奔向远处。

令楷则依旧坐在屋顶上,看着令歌的身影渐远,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……

离开太学府之后,令歌独自一人走在蒙蒙亮的长安街道上。

黎明前微风渐起,拂动着令歌的衣裳和发带,他并未再戴面具,只是逆风而行,感受着微风拂面带来的温柔触觉。

令歌停下脚步,因为眼前不知从何处飘来朵朵白色花瓣,正从他俊美的面颊两侧飘过。

他伸出手,接住一朵飞花,抬眼望去,他发现自己正在一棵繁花盛开的树下。

微风拂过,满眼落英缤纷。

停留良久之后,令歌继续向前走去,并放开手中的花朵,任其随着微风飘零四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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