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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若如初见:5 (第2/2页)

与此同时,令歌继续朝着令楷走来,并蹲在令楷的身边,他伸出手,试探着抚摸令楷鬓边的发丝,并低语道:“阿楷……你的身世我已经知晓。”

令楷依旧垂着眼眸,让人难以看清他眼中的情绪,他坐直身子,将头从令歌的手边偏开。

令歌的手悬在半空中,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须臾,令歌开口问道:“你是韩清玄,那位韩家的小公子,韩清玄,对吗?”

说出“韩清玄”三字的时候,令歌总觉得字字如刀,竟牵动着他心口,显然,令楷的伤痛已经成为一把能够伤害他自己的利刃。

令楷依旧默然,然而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,同时,他不动声色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袖,强忍着一切。

此时此刻,令楷只觉心上有无数利刃划过,有委屈,有不甘,有憎恨,也有不舍,交织矛盾着,让他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。

见令楷默然不语,令歌心中确认答案。

“阿楷你重伤不醒时说过的呓语,还有盛贺对韩家的回忆记载,以及你隐瞒太子夜入清心苑,到淑妃复宠,黎大人看你的眼神,桩桩件件,让我不得不起疑你的身世……”

“其实望舒师姐提前来到宁州城,就是为了调查阿楷你的身世,师姐打听到婶婶从前是宁州城小有名气的厨娘,她的姐姐,也就是阿楷你的亲生母亲,正是韩大人的妾室。”

“还有你的匕首竹影,是昔日贺兰伯伯打造给韩大人的,我在那本铁器谱上看到了……”令歌解释着这一路来他所知晓的事情。

说着,令歌抬起头,神色怆然地凝视着眼前古老的槐树,又道:“其实黎大人告诉我的是,韩家的旧物被掩埋在两处,一处是花园的竹树下,一处是这里,只是这里的东西我已经让望舒师姐和风澈兄提前带走了。”

“我之所以只告诉你掩埋在花园的竹树下,是想着阿楷你会来这里,把藏在此处的东西转移到花园的竹树下,让我们发现所有物件的同时,你也不至于暴露身世。”

“想来这处地方是淑妃娘娘告诉你的,将东西掩埋在竹树和槐树下是昔日韩大人的主意。”令歌继续说道,毕竟能够知晓此事之人,除了与韩谦交好的黎太守,便只会是淑妃。

“阿楷,其实我从来没有怪你隐瞒……”

“始终是我骗了你。”

令楷开口打断令歌的话语,他仍然没有看向令歌,只是抬头凝望树叶间隙里的惨淡月光,任由无尽的灰暗落在他的脸上,一片消沉。

“一切如你所言,我是韩清玄,一个早该死在十三年前的人,却苟活至今……”

令歌注视着令楷的脸颊,只见令楷褪去往日里的温和之态,眼眸里唯余无尽的黑暗,似乎将一切都拒绝在外,即使是月光也难以抵达。

须臾,只听令楷开口说道:“令歌,我们结束吧,就当做了一场梦,醒了就好……”

令楷唇边的苦笑落入令歌的眼中,尽数化作划过心口的利刃,令歌垂下头,看着自己脚边的月光,却不能印染令楷半分。

一时间,令歌感到慌张,感到痛心,那段千疮百孔的过往,真的在令楷的身上发生过,任谁都不能更改。

令歌抬起头,重新看着眼前的令楷,却发现令楷似乎正在被夜的漆黑逐渐吞噬,五官轮廓逐渐变得模糊。

“只是一场梦吗?可我们却是真真实实地爱着的,你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作数。”

听见令歌变得焦急的嗓音,令楷不忍地看向令歌,恰好让月光落入他的眼眸之中,折射出晶莹湿润的光芒。

他感到心虚自卑,又立即避开令歌的目光,他尽力地回应着,却发现声音愈发哽咽。

“令歌,我在黑暗里待得太久,即使一心向阳,期盼光亮,却始终难以适应一丝光亮。”

“与你表明心意走到一起,是我贪心,想着一时贪欢也好,总可以让我这一生能再多些光亮,多些喜悦之事……”

“或许本就是我痴心妄想,想着也许你的出现能够拯救我,让我可以像常人一样地活着,爱着。只是我忘了,我并非良人,满身伤痕,千疮百孔,又如何能够与你相衬?怎配与你相伴相守?”

令歌愣在原地,此时此刻,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。

令楷心里的创伤到底该如何治愈?他无从知晓。

“令歌,你知道吗?”令楷抚着额头,紧皱着眉眼,自嘲一笑,“这些年来,我一直被仇恨充斥着,可是所剩的清醒却告诉我,我不能变得面目狰狞,不能变得不择手段,不能变得冷血无情,若非遇上你,我只怕已经彻底疯了……”

令歌可以清楚地看见,在惨淡的月光下,有一滴滴泪水从令楷的脸颊滑过,可是令楷依旧没有哭出声音,而是像从前一样,独自一人默默地消化着这本不应该由他所承受的痛苦。

“我不愿意这样活着,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,他们把一切都强加给我。午夜梦回时,我总是会梦见父亲对我说的话,他要我永远记得那夜的天牢,要我替韩家报仇雪恨,即使时过境迁,我还是活在那天夜里,我真的忘不掉,我好恨……我和我娘……我们做错了什么?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忽然,令楷狠狠地捶打着手边的树桩,手上的钻心疼痛却还是远远比不上回忆里的伤痛,那是一道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。

“阿楷,不是你的错……”

令歌见状立即制止住令楷,看到令楷手上渗出的鲜血时,令歌的鼻子愈发酸得肿胀,他想起盛贺的描述,想起令楷的经历,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,藏着令楷多年无处倾诉的秘密。

夜色愈发深重,浮云逐渐遮住月光,四周陷入漆黑,似乎一切光亮都会被吞噬在今夜。

令歌紧紧地拥抱住令楷,想让黑夜里的令楷感受到他所有的炽热爱意。

只听令歌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阿楷,忘不掉就忘不掉吧,我们一起往前跑,让从前的伤痛都追不上我们,让我一直陪着你,好吗?”

令楷依偎在令歌的肩膀上,听着令歌的温柔嗓音,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。

“不管你是阿楷还是清玄,你的过去从来不会影响我去爱你,我只想陪着你好好地走下去,过去的事情你没有错,我也知道你不愿骗我,这些都不是你的错……”

令歌不知道这样说能否安慰到令楷,他只能确定这些话都是他的心声,无比真挚的心声。

“阿楷,你要一直陪着我,我不准你离我而去……”

说罢,令歌捧起令楷的脸颊,深深地吻住令楷的唇瓣,似是在索要对方的一个承诺。

令楷渐渐地抓紧令歌的衣裳,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,再也不会松开。同时,他的泪水一点一滴地落在令歌的手上,浸湿一片。

令歌感受到手上的凉意,一时间,他不免湿红眼眶,他回忆起令楷时不时的稚嫩语气,现在他才明白,原来那是让令楷最放不下的,也是永远无法拼凑的幼年时光。

良久,他停下对令楷的亲吻,只是轻抚着令楷的发丝,低声安慰道:“阿楷,在我的身边你不用多想,不用强忍着,哭出来吧,就像小时候一样,好吗?”

令歌轻柔的一句话顿时激起千层波浪,令楷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痛,强忍多年的泪水在此刻倾泻而出。

他紧紧地抱住令歌,将头埋在令歌的肩膀上,开始放声痛哭起来,像很多年前的那位孩童一样,开心和悲伤都写在脸上,没有一丝隐藏。

听着令楷的哭泣声和一呼一吸,令歌能清楚地感受到令楷心中的疼痛,不知不觉,令歌发现有泪滴在自己的脸上滑过,他为令楷欢喜过,也为令楷悲伤过,这就是爱着一个人的最好证据。

令歌抬头凝望皎洁如玉的明月,只见明月逐渐偏移,将他们两人尽数照亮。

这一刻,阿楷黑夜里的月光终于到来,令歌由衷地感到庆幸。

宁州城漫山遍野,房屋楼阁,皆被月光照亮,城中人,城外人,悉数感受着今夜的月光。

韩宅内,月色清朗,望舒正倚坐在长廊之上,并往后山的方向看去,风澈则立在她的身边,默然不语。

许久之后,风澈开口问道:“真的没事吗?不用我们过去看看?”

望舒回应道:“我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。”

风澈颔首,凝视着漫天星辰,须臾,他又叹道:“我们做师兄师姐的,终有一天要放手,让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去闯荡,去经历。”

望舒眼眸微微流转,看了一眼风澈,颔首道:“你说的对。”

而后,她同风澈一样,默默地注视满天繁星围绕在明月周围,直至黎明。

如今早已是春日,黎明到来的时辰也愈发提前,天色渐亮时,月光逐渐散去。旭日初升之际,天边浮光蔼蔼,山峦连绵,群鸟鸣唱,阳光即将穿过云层,让漫山遍野沐浴在暖阳之中,万般美好皆在此刻悄然相聚。

在山林之下,有两位年轻的男子正联袂而行,阳光也这时落在他们脚下的山路上,一路延伸,不见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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