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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第四章 (第2/2页)

郑青云点头,道:“在臣心中,公主就是当世第一美人。”

杨盈鼓足了勇气,抬头看向他:“那,那,你为什么一直不愿娶我呢?”

郑青云苦笑:“我朝驸马向来只出于勋贵之家,而我只是个根基全无的侍卫。这一次,我原本也想随圣上出征,博个武勋,可偏偏未得批准。”

杨盈情急:“你没去才好呢!远舟哥哥去的时候,我哭得眼睛都快瞎了!天门关死了那么多人,要是里头也有他,该怎么办?我,我……”

她说着便哭了起来。

郑青云见四下无人,拉着她手安慰:“公主别急,您忘了,宁都尉不单是顾女傅的独子,还是六道堂的堂主呢,以他的身手,怎么可能会有事?”

杨盈啜泣:“真的?你保证。”

“我保证。”

杨盈却又道:“你骗人,你说驸马只出于勋贵之家,可长姐的驸马只是个出身平民的探花。”

郑青云道:“兴阳公主是先皇后所出,食邑八百,按例,是可以自择夫婿的。”

杨盈怔了怔,泪水再次涌上来,“……我若也有这么多的食邑就好了。”

郑青云轻轻擦掉她的眼泪,柔声规劝:“皇后如今刚刚有孕,又为圣上之事忧心。公主不是和她关系不错吗?若是能常去走动,说不定新帝登基推恩,您就有加封的机会了。”

杨盈一震,忽地又想起些什么,心神动了动。揽起袍子便向内廷跑去。

“我这就去找皇嫂。”

昭阳殿。

萧妍在宫中来回踱步,难掩焦急——安国开出的条件,关键不在于黄金多少,而在于迎帝使。如今都城之中皇子只有两人。英王自幼体弱多病,何况他的腿当初就是为了救去看龙舟的她才废掉的。她不能让英王去送死。

但,丹阳王势必不会为了天子以身涉险——不但不会以身涉险,只怕他还要从中作梗,拒绝缴纳那十万两赎金。

丹阳王无需直说,只需要拖延。拖延越久,迎回天子的希望便越渺茫,局面对他便也越是有利。

他甚至有现成的理由去拖——天子被俘,英王病弱,而她腹中孩儿尚未出世,连是男是女都还未知,当此之时,谁敢再把朝中唯一可支撑大局的亲王送到安国人手里,谁就是图谋不轨。

而从杨盈带回的消息看,丹阳王也确有此意。

杨盈自认带来的该是个好消息,然而自她将消息告知萧妍后,萧妍反而越发焦虑难安。已经足足一刻钟没有坐下了。

杨盈有些懵懂:“皇嫂你别着急,安国既然开出了条件,皇兄肯定就能回来,我们大梧又不是没有十万两黄金。”

萧妍无奈摇头:“你不懂,这根本不是金子多少的事。”

正说着,萧妍宫中的近侍裴女官匆匆而来:“娘娘,英王殿下突然去了朝会!”

萧妍一惊,猛地顿住脚步。

女官喘息着:“侍卫抬着他进去的,一进殿,他就当着百官的面向丹阳王请命,自请出任迎帝使,接回圣上!”

萧妍的脸霎时变得雪白。

大殿之上,丹阳王用力地想要扶起跪倒在地的英王:“你起来说话!”

但英王抓着兄长的手,不肯起身,坚持请求:“二哥,你要是不同意,我就一直长跪不起!若是天下太平,我继续做我的闲王也就罢了。可如今皇兄有难,我如何能置身事外?”

他看向众臣,道:“圣上北狩,王兄身为监国,当然不能轻易离京。孤若不归,王兄尚可率百姓迎敌;可若王兄也有个万一,皇嫂又产女,国祚何人能持?自小,孤就是个什么事也做不了的废人,百姓们养了孤这么久,如今,终于该到孤回报大梧的时候了!”

对上少年亲王坚定的目光,先前打做一团的朝臣无不从惭愧,也无不动容。

终于有人出列奏请:“臣请以英王为使,迎回圣上!”

越来越多的人出列奏请:“臣附议!”

丹阳王道:“绝对不行,父皇走前,曾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。你连自己走进这大殿都不艰难,如何还能千里奔波?”

他的眼光微微看向章崧。章崧却袖手不语。

英王一咬牙,磕起了头,“王兄,我求你,求你许我去吧!”

丹阳王握紧了双拳,双眼紧闭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大半臣子齐呼:“请丹阳王殿下颁令!”

殿外,萧妍扶着裴女官的手,疾行在宫道上。

杨盈追在她身旁,见她面色苍白,连忙也上前扶住她的手,道:“皇嫂,你慢点,小心身子!”

萧妍却一步也不肯缓下,边道:“不能让英王去。英王的腿,当初是为了救我才废的。刘太贵妃临终时本宫答应过她,一定要护住英王平安!至于迎帝使的人选,大不了,本宫从旁枝宗室里选个人,过继到先帝名下,谁敢不认他是皇子?”

裴女官担忧道:“可安国那边能认吗?那些宗室,怕也不愿意冒死出使吧?”

萧妍道:“本宫可以许他以亲王之尊,食邑三千,重利之前,总会有人动心的。”

听到“食邑三千”四字时,杨盈身子一震。她脑子里忽的冒出个胆大包天的想法,她自己都觉着荒唐。可那想法一旦浮现,便再也压不下去。她快步跟着萧妍前行着,却满脑子都是那个念头。

她突然一咬牙,道:“皇嫂,阿盈有话想对你说!”

大殿之上,局面依旧僵持不下。

大半朝臣都已跪地,丹阳王却依旧犹豫不决。

突然英王身子一歪,晕倒在地,大殿中霎时一片慌乱。丹阳王忙扶起他:“快传太医!”话音刚落,立刻有内侍扶了英王下去诊治。章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:“殿下,您既不愿英王出任迎帝使,难道是想自己去?”

丹阳王咬了咬牙,他当然不想自己去,但他也不想送自己的弟弟去死。谁都不去,才最好。

原本这话不该由他亲自说出,但此刻却也不由他再回避表态。

他只能咬牙道:“孤尚未——”

话音未落,大殿之外便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:“臣弟皇四子杨盈,参见丹阳王兄!”

众人讶异地望向殿外,只见殿门洞开,少年单薄的身形出现在耀眼的明光之中,向着他们走来。

他面容犹带稚气,目光却很是坚定。跨步进来时他似乎略有些拘谨,仿佛是初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。然而他很快便平复了心神,在众人的注视之下,缓缓从大殿中央、从群臣之中走过。

他的嘴唇似乎微微有些发抖,却无疑撑住了场面。每向前走一步,他身上的气质与那一席皇子服饰便也越来越浑然契合。当他中央穿过朝臣,来到丹陛之下,仰头看向丹阳王时,自背后看去,已分明就是个初次出现在朝臣面前少年皇子。

朝臣们心底都开始打鼓,纷纷交头接耳——先帝竟真有这么个儿子吗?

随即他们很快想起,“先皇确实有第四子……”然而……

“可皇四子不是还没授爵,就早夭了吗?”

就连丹阳王也诧异地看向少年。

直到看清“少年”带着些期待地看过来的面容时,他才震惊地认出来:“阿盈?”
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然而脑中忽有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。他立刻闭上了嘴。

杨盈一拂袍子,行皇子礼下拜:“丹阳王兄,你执掌国事,英王兄又身子不好,都不便离京,既然如此,何不由臣弟来当这个迎帝使呢?”

众人无不震惊。就在此时,大殿门外又传来一声,“盈王弟此举,大善!”

萧妍扶着裴女官的手,款款走了进来。

朝臣们连忙跪地参拜。

她一直走到丹陛之上,丹阳王的身侧,才停住脚步,转身面向朝臣,“诸位或许不知,盈皇弟幼时多病,先皇得高僧指点,要待他成年方入玉牒。是以盈皇弟虽未封王,却是实打实的先皇血脉。此事,丹阳王、本宫都曾听先皇再三提及。”她眼皮一抬,看向丹阳王,眼含压迫,“丹阳王殿下,是也不是?

众臣先是震惊,尔后有不少慢慢明白过来,交头接耳。

丹阳王也看着皇后。

两人都已是图穷匕见——对丹阳王来说,谁都不去最好。但此心不可昭然。若有人固请,也算解了他此刻两难,他会顺势而为。

对皇后来说,哪怕送个女扮男装的假皇子去,也一定要将天子赎回。

短暂目光交锋之后,丹阳王看向自己的妹妹,“阿盈,你知道去安国有多危险吗,你真的愿意当这个迎帝使?”

杨盈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,却还是稚气地仰起头:“臣弟当然知道危险,不过,只要王兄也封我一个跟你一样大的亲王,再赏我很多很多东西,我就不怕了!”

殿中原本紧张的气氛,因为她天真的话而轻松了不少。

丹阳王轻斥:“儿戏!”

杨盈一脸真挚地回道:“王兄,我真的想去,圣上也是我的亲哥哥,我也盼他早日归来啊!”

朝臣们也都有所触动——只要能解如今僵局,管他是公主还是皇子呢?

终于有人出列奏请:“皇四子公忠体国,臣请殿下颁令,册封皇四子杨盈为亲王!”

众臣对视一眼,齐声奏请:“臣附议!”

章崧玩味地看了看眼前三人,一笑:“臣也附议。”

大局已定,萧妍肩头也缓缓松懈下来。

她走到杨盈面前,看着少女不谙世事的面容,忽有一股愧疚混杂着感激涌上。她轻轻拉起杨盈的手,“你真的想好了?不后悔?”

杨盈点了点头。

丹阳王便也不再多言:“好!传令!晋皇四子杨盈为礼王,食邑三千,择日持节出使安国,迎回圣上!”

群臣齐呼圣明。

那声音在大殿里来回回荡,洪亮整齐,杨盈被吓了一跳。只见殿中宝座巍巍,金柱林立,群臣华服肃立,齐齐俯首。极尽雄伟绮丽,也极尽威严肃穆。她先是瑟缩了一下,却随即胸中涌出一股豪壮之气,勇敢地挺起了胸膛。

那种奇异的亢奋感一直持续着,让她有种如踏步在云端之上的不真实感。杨盈一直保持着傲然而自信的姿态,直到在宫女们的簇拥中回到殿中,被殿前门槛绊了一步。

宫女们连忙上前:“殿下!”

杨盈身上力气骤然卸下,这才察觉到自己扶住门框的手竟在发抖,一时竟有些虚脱感,却道:“没事。”

进殿入座后,刚端起茶水,她便听到门外轻响。知道是谁,她心中立刻雀跃起来,连忙按捺下表情,示意宫女们退下。

待宫女们都离开,确定殿中无人后,杨盈才迫不及待的打开窗子——她有太多心情想同他分享了。

看清那个熟悉的身影,她掩不住欢喜:“青云!”

郑青云跳进窗来,眼神却是担忧和责备:“殿下,你怎么这么傻?”

杨盈愣了愣,急切又有些羞赧地解释着:“我不傻,我现在已经是一品亲王啦,只要能够迎回皇兄,我就可以比长姐还尊贵,可以赦掉远舟哥哥的罪,可以和你、和你在一起……”

郑青云又感动又难过:“可一旦被安国人发现你是个冒牌皇子,你会死的!”

杨盈争辩:“我不是冒牌货,我也是父皇的孩子!我娘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啦,我一个人能在冷宫里长到这么大,命硬得很!你看,我当了这么久公主,身边却一直只有两个小宫女,可刚被册封,皇嫂就给我配了八个!这么风光日子,有什么不好的啊……”

她最初还勇敢地说着,可在郑青云怜惜的目光中,她越说越小声:“你别再这么看我了好不好?要不然,我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勇气马上就没了,我其实好怕,好怕,刚才,我腿软得险些都站不住。可是,我实在不想在深宫里做个默默无闻不得自由的小公主了,就算这次很危险,可我还是想博一回啊!”

郑青云心中大痛:“可是,殿下,安国离这里上千里,你却连宫门都没出过呀!”

杨盈一怔,泪水夺眶而出。

远离故土的恐惧、对未卜的前途的恐惧、同心爱之人分别的恐惧一起涌上心头,她终于再次变回那个深宫里柔弱无助的小姑娘,泪流满面地同郑青云紧紧拥抱在一起。

假扮亲王出使异邦,也确实不是如杨盈头脑一热时所想的那般简单的事。

皇后宫里,杨盈一身男装,听皇后和皇后宫中女史为他讲述安国地理民俗、皇族关系。

她自幼长在深宫,生母身份低微不受宠爱,自己也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公主,宫中对她的教养便也不是那么上心。许多东西她都得从头学起,直学得她昏头胀脑。

皇后正给她耐心地讲着课:“……安帝李隼当年也是斗倒了他的太子嫡兄,才登上了皇位,是以本宫总觉得他一定心术深沉……”回头就见学生目光呆滞,几乎可以瞧见自己所说的话一字字被榆木疙瘩弹开的情形,“阿盈?”

杨盈犹未回神,负责教习她的明女史已面露不快,皱眉轻敲桌子,提醒:“殿下?!”

杨盈骤然一惊,惶恐地回神:“对不起皇嫂,我不是有意走神,只是实在有点累了。”

萧妍也脸现疲态,柔声道:“没事,你之前从来就不知道些,现在才急就章,整整学了四个时辰,早就该休息了。”

杨盈狠掐着自己,强令自己清醒起来,对萧妍道:“我不困了,皇嫂你继续教我,不,继续教臣弟吧。臣弟学得越多,才越不会在安国人面前露出破绽。”

萧妍赞许地点点头:“就是要这个精气神,记住,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是大梧的礼王。”

“臣弟谨遵教导,”顿了顿,杨盈又想起什么一般,仰起头,“不过皇嫂,臣弟托您的事……”

萧妍微笑着安抚她:“放心,你丹阳王兄已经下令赦了宁远舟的罪,尽快召他回京了。”

正拿着绢书入内的裴女官闻言一震,手中绢书落地,喃喃道:“宁都尉还活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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