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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23章 (3) (第2/2页)

宋澄呵了一声。

这小姑娘太过直率了。

他说道:“上回你拿的金叶子给我看看,我打算也让人照着这么打,挺漂亮的。”

杜若奇怪:“你们公主府还会没有金叶子?”她在荷包里找出一片,“我们在金陵的时候,祖母就会让人打金叶子了,不止这个,还有金的荷花,金的鲤鱼,逢年过节就拿出来送给别人,比一般的金锞子有意思罢?”她又把锦鲤鱼给他看,“你看,这鳞片都打得很精细呢,还有这里,有胡须……”

他只是问个金叶子,可她竟然能说这么多。

宋澄垂眸看着她,她还在与他讲这些东西,她粉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的,偶尔露出雪白的牙齿,她的脸颊上带着笑,声音又甜又软,好像让整个冬天都暖了,他忽然有些了解这孩子为何要去杜若那里。

比起他,杜若定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子。

他从她手里把金鲤鱼拿过来:“就这借给我罢,还有别的,你每样借我一片,等我打好了一起还你。”

杜若就给他了。

宋澄笑笑告辞,川乌站在杜若身边,一声不吭。

杜若看着他道:“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?”

川乌摇摇头:“我不想要原来的名字。”

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,但并不是用来交换钱财的东西,他永远都不会再用以前的名字了。

杜若看他一眼:“你的脸又不黑,叫川乌总觉得不好听,你既然不用旧名,不如就姓杜罢,叫杜仲,好不好?”

跟她一个姓,川乌的脸上露出笑容:“好,这名字好。”

看他很喜欢,杜若笑道:“玉竹,你带他去见哥哥,回头再安排个差事,现在总不能跟着我们去暖阁的。”

玉竹答应一声,叫杜仲同她走了。

杜若则往暖阁那里。

谁料赵豫与杜绣就在不远处,杜绣看见她,与赵豫道:“豫哥哥,你瞧是三姐姐呢!”

挂满彩花的大树下,只见一个小姑娘穿着雪白的狐裘,眉似远山,眼若泉水,便是鼻子,都好像是笔画出来似的挺秀。她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,从狐裘里露出来粉色绣着梅花的衣领,衬得肌肤莹润生光,清丽的难以形容。

赵豫心口莫名的难受,自从杜若远离他之后,每回他见到她一次,总是有难以抑制的怒气。

杜绣拉着他往前走:“豫哥哥,你好像跟三姐姐许久不曾见了罢?你们以前很是好呢。”

他们两个直走到杜若面前。

杜若看到赵豫,脸色瞬时就有些不太好,勉强道:“大殿下。”又与杜绣说话,“公主请我们去暖阁呢,我们快些去罢,不然就晚了。”

还是急着要避开,赵豫盯着她,眸光跟毒箭似的,他现在是不能把杜若怎么办,可等他以后做上太子,或者更高的位置时,杜若最终总是要落在他手里的,到时候她就会无比的后悔。

可他越是这样想,越是又有一种焦虑,前不久赵蒙那里传来捷报,金人是愿意归降了,听他的意思,他还要去打蒙古军。假使他从蒙古军那里夺回一些地盘,只怕对自己的威胁也更是大了。

赵豫脸上闪过一丝阴霾,不过他倒是希望赵蒙能在兰州多待一阵子。

他手指在袖中摩挲,微微笑道:“我姑姑很喜欢热闹,既然请你们去里面,你们便去罢。”

杜若听到这话,松了口气,这就要告辞,结果才行几步,便不知脚底下踩到什么,圆溜溜,怎么也站不稳,她身子往前倾过去,而前面就是赵豫,她这是要扑在他怀里了。

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也来不及考虑,她凭着本能在碰到赵豫的瞬间用力一推,使自己径直摔在了地上。

膝头一阵刺骨的痛,疼得她差些哭。

杜绣叫起来:“三姐,你怎么了?”

赵豫僵立在那里,刚才他也以为杜若会扑在他身上,也曾有那么一刻的喜意,以为她忽然想明白了,结果她竟然摔倒也不肯碰他。

他心中一时翻江倒海,眼见她在地上,就想去把她抱起来。

他应该明目张胆的抱她在公主府里转一转,这回是她摔在他旁边,跟他可没有关系,他是救了她!

他推开刚才没有站稳,现在才急着来扶杜若的鹤兰,弯下腰就去抓杜若的胳膊,只是将将碰到她的狐裘时,有道冷厉的声音道:“不必劳烦殿下。”

随着那声音,贺玄大踏步的过来,趁着赵豫有些愣神,手从杜若的肩膀后面伸过去,微微一用力,就把她上半身托住了,又操起她的腿,把她整个横抱在怀里。

被刚才的事情惊吓,又怕被赵豫沾了便宜,见到贺玄她只觉得欣喜,两只手不由自主就搂住他的脖子。

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袖,他仍是感觉到一股热意,透过他的脖颈一直在往下延伸。

那刹那他并没有看杜若,而是盯着赵豫。

好像赵豫在,杜若总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
赵豫冷冷道:“是她连走路都不会走了,没见过这样的傻子!”他恼恨贺玄插手,也恼恨杜若,拂袖而去。

杜绣都不知怎么办,看着赵豫的背影,又问杜若:“三姐,你的伤严不严重?快些去看看大夫罢!我去与大姐说一声。”她朝贺玄笑笑,“贺大哥,三姐只能交给你了。”

她转身疾步走了。

贺玄要抱杜若出去,杜若却想起一件事,轻声道:“鹤兰,你看看地上有什么,我刚才踩到东西,才会摔倒的,我才没有不会走路呢!”

那青石铺就的路上,有几颗小小的珠子在滚动,鹤兰弯下腰捡起来,拿给杜若看:“难怪会摔呢,奴婢刚才也踩到了。”

好好的怎么会有珠子?

杜若极是奇怪,可膝头的疼又把她拉回来,她轻哼一声,秀眉颦起。

贺玄问道:“很疼吗?”

她点点头:“撞伤膝盖了。”

他连忙抱着她出去。

杜若才发现这是在公主府,他们走着的时候,有不少的下人纷纷看过来,她的脸一下通红,忙道:“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。”

“膝盖伤了怎么走?”贺玄道,“鹤兰也抱不动你。”

“哥哥……”她道,“去叫哥哥。”

杜凌也许是在不远的地方,可他却不愿意耽搁时间,贺玄当做没有听见,问公主府的侍卫,走了条清净的路,可避免不了下人的目光。鹤兰生怕引起误会,在旁做戏似的道:“姑娘,你忍一忍,等大夫看过就好了,腿伤是不能走路的。”

寒风像是从四面八方刮过来,她的脸更红了,把头侧过去,埋在他怀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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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逢见状,早早命人弄了辆马车等在后门口。

贺玄弯腰坐进去,垂眸一看,小姑娘的脸已经红得好像熟透的桃子,贴在他墨色的衣袍上。那深沉的颜色,显得她的脸十分的娇嫩,吹弹得破,他看一眼,便移不开目光。

杜若抬起头,与他对个正着。

但是她知道已经在马车里,反而不是那么害羞,说道:“你把我放下来。”

他道:“这马车是别家的,恐怕你坐得受不住,不曾垫什么毛毯。”

已经受伤了,再这样颠簸,她肯定要叫疼。

杜若怔了怔,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,呼吸都拂到脸上,她耳朵又热起来,皱眉道:“难道我要一直这样……”虽然他们很亲近,可也是男女有别啊,她安静下来,觉得他手搂着她的腰,力气很大,心跳得就有些快。

他淡淡道:“又有什么,没有人看见,你家也不远。”

他靠在椅背上,一只手仍托着她的后背。

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怎么放了,最后拢在一起,搭在自己胸前。

看着像保护的动作,他透过她的袖子,看到她里面穿着的粉色棉袄,胸前一簇梅花夹着金丝,隐隐放出些许光华,他撇开眼,想调整下坐姿,可抱着她的时候觉得轻,现在却觉得他好像要被她压得动不了了。

他说起话来:“刚才只是因为珠子才摔倒的?”

杜若嗯了一声:“也不知是谁的东西,玄……”她想起谢氏的叮嘱,又改口,“贺大哥……”

他打断她:“你不用改称呼。”

实在是听得不舒服。

杜若怔了怔,半响道:“是娘说不合适的,说我不小了。”

“你自己觉得呢?”

“我?”杜若道,“我觉得原先的比较好。”

他唔了一声:“如此甚好。”

杜若皱眉道:“可娘听见必是要说的。”

“那就别让她听见。”

声音低沉,在摇动的车厢里显得有些含糊,让她耳朵好像被什么弹到一样,牵动到心弦,她有半分的迷茫,但又很快的开朗起来,他是跟她一样早已习惯了少时的称呼了。其实这不仅仅是称呼,更像是对那一段日子的缅怀。

她笑道:“好的,玄哥哥。”

他嘴角微微挑了挑,琥珀色的眼眸泛起涟漪,往外面一圈圈的荡漾。

她抬头看着他,那一刻真觉得他生得英俊,也不知将来会娶什么样的姑娘,不过真的有姑娘嫁给他,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他的孤僻。但她不敢再与他提关于这个的事情了,指不定他又要生气。

耳边听到他问:“大殿下可与你说了什么?”

他远远看见她从月亮门出来,身边还有一个小厮,当时就很疑惑,谁料接下来就看见她摔倒了,他怀疑是不是赵豫做了手脚,但赵豫离开的时候,很是气恼,又不像是他做得。更何况珠子这种东西好像也不应该属于男人,他身上就……他手臂忽地一僵,除了那串珠子,别的不可能有,这种手段更像是姑娘所为。他叮嘱杜若:“那珠子你交予你母亲看看。”

杜若道:“我是要查的。”

见她一本正经,他难得的笑起来。

她挑眉道:“我不能查吗?”

“能。”

马车忽地一下剧烈的颠簸,她些许的弹上去又落下来,臀下是他的大腿,她又觉得不自在起来了,说道:“我这样坐着很不舒服。”

其实他也越来越不舒服,两个人贴得近,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上的温热,酝酿出一种使人要克制不住的冲动,他把她抱到旁边坐下,甚至稍许离开她一些,靠在了车壁那里。

到得杜家,他又抱她下来,只是尚未到得二门呢,杜凌已经骑着马追到这里了,他老远就叫道:“若若你怎么回事,好好的怎么会摔倒了?是不是有人推你?四妹也真是的,她就在旁边,也说不清楚。”

他一直骑到他们面前才从马上翻身下来。

“劳烦你了。”他把杜若抱过来,“我已经请了大夫,你是不是伤到膝盖?”

杜若与哥哥自然是更为亲近的,伸手就搂紧了他的脖子:“是膝盖,不过我是踩到珠子才会摔倒的,也不知谁掉的。”

“你走路怎么不看看清楚?”杜凌皱眉,扭头与贺玄道,“贺大哥,我先与妹妹走了,下回再好好谢你。”

贺玄淡淡道好。

他立在门口,看着杜凌把杜若抱走了,很快就消失在了影壁的后面。

谢氏几人后来才匆匆赶到。

其实杜若伤得不算重,膝盖破了皮,流了血,看着有些瘆人,但并没有大的影响,不过老夫人心疼的不得了,勒令她这几日都不要下床,一定要结疤了才准出门,杜若心想幸好是冬天,她本来也不喜欢动。

她把带回来的珠子给老夫人道:“就是踩到这个呢。”

很普通的珠子,想来昂贵的珠子也不会被用在这里,老夫人瞧一眼拿在手里道:“许是哪个小孩子戴得东西散了吧,你往后走路可要仔细着些。”

杜蓉插嘴道:“祖母,三妹走路最是慢的了,还不够仔细呀?”她斜睨杜绣,“四妹,三妹与鹤兰都踩到珠子了,鹤兰都差点摔跤,怎么你没有吗?你也什么都不曾看见?”她冷笑道,“这珠子大约也识得人了,唯独没让你踩到。”

杜绣的脸色一下子红了,委屈的道:“又不是满地的珠子,大姐你什么意思?”她趴在床头,看着杜若,“三姐,你替我说说理,可是我害你的?”

又没有证据,谁能说谁害人呢,可杜蓉一直在帮她,她要是偏向杜绣,杜蓉就要着恼了,但她也不能就说是杜绣害的。她道:“到底是谁,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,现在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。”

也包含了她的话,杜绣一怔,离开了床头,她看向老夫人,极是后悔的道:“要是我早点见到三姐就好了,我也不知三姐怎么会在月亮门那里,我要是知道,就可以早点跟三姐去暖阁,兴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。”

老夫人眉头拧了拧,疑惑的看向杜若。

杜若坦荡的道:“是宋公子要还我一个人,所以在月亮门跟我说了几句话,他把卖身契给我了。”

她用金叶子买小厮的事情,老夫人也知,她笑一笑道:“原来如此,看来这宋公子还是挺有侠义心肠的,既然还给你了,你与那孩子有缘,便替他安排个好差事罢。”

杜若笑道:“已经与哥哥说了。”

老夫人便没有再提,只与谢氏道:“我倒想起来了,这种珠子我们府里也是有的,门帘上缀着的就是,小是小了一点儿,但是撞出来的声音好听,有一阵子,我让管事买了许多。”

杜绣的脸色变了变,但老夫人转而又说起别的了。

直到他们走了,杜云壑才回来,头按在杜若脑袋上道:“怎么样了,还疼吗?”

“敷了药好一些了。”杜若笑道,“没有什么大碍的,还累得爹爹赶回来呢。”

“你记得多歇息。”他叮嘱女儿几句,走到了外面。

谢氏跟上来,捏着帕子轻声道:“又是遇到赵豫!”

“他是不敢做什么的。”杜云壑安慰她,“皇上对他已是有疑心了,他哪里敢拿自己的前程做荒唐事?”

“不是他就好。”谢氏松口气,坐下来给杜云壑倒了一盏热茶道,“今儿去公主府,我是真没想到公主是这样的派头,看来皇上还真是疼她呢,难怪总藏在别处,生怕跟驸马一样出事。”

想到那府邸的富贵,杜云壑捏了捏眉心,赵坚自从当了领袖之后,对百姓很是宽厚,自己也是极其简朴的,便是搬来长安也没有大肆挥霍,倒是这赵宁,任由着她胡来,不过幸好只是一个女人,总不至于为此祸国。

他手放在茶盅上,半响都没有动。

脸上好像蒙着一层阴霾,谢氏吃了一惊,忙道:“难道又要打仗了不成?”

杜云壑摇摇头,笑道:“不是。”他端起茶喝一口,“只是近日琐事缠身,不得空闲,我是有些疲乏了。”

谢氏站到他后面,给他捏起肩膀来:“那你得早些歇着了,我看你也是早起晚归的,甚至比以前打仗还要辛苦!”

“你这是浑说了,打仗你还能见着我的面?”他拍拍她的手,“别捏了,就你的力气也捏不动。”

他的肌肉很硬,确实让她手指头都疼了。

谢氏道:“我得专门请个人来给你按了,你看看,家里可有看得上眼的?”

两人感情好,才能这样开玩笑,杜云壑一下就把她抱在腿上:“也就这个看得上。”

她轻声笑起来:“别闹了,还在女儿堂屋里呢。”

他站起来,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。

她侧头看过去,仍瞧见他眸中藏着说不清的阴郁,这不像是疲乏了,可她问了他也不说,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,可不是打仗又是什么呢?她挽着他胳膊,心里虽有疑惑,但到底还是安心的,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,他仍是屹立不倒,像一座坚固的大山,她好像永远也不用担心。

不轻不重的身体依着他,他低头看她一眼,又看一眼远处落光了叶子的乔木,想到今日在齐伍身上查到的事情,他是有些不敢往下查了。

好像前方会有一片黑暗在等着他,他也许会被淹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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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日,杜若一直躺在床上,每日玉竹,鹤兰给她换个药,她就靠在迎枕上看书,有时候杜蓉会来探望,坐在床边上同她说话,这日讲到杜绣,竟说她突然病了,烧得有些厉害。

她惊讶道:“四妹的身体不是一向挺好的吗?”

“是啊,但这回是为你生病的。”杜蓉语气带着讽笑,“她说见你总是不好,打算抄写几卷佛经,下回供到菩萨面前去,结果就冻到了,她还真是好心呢!”

杜若都不知说什么。

其实那件事她反复的思量,也是怀疑杜绣的,毕竟杜绣当时就在身边,她的可能性最大,但是她的意图有些奇怪。说起来,她跟赵豫认识之后,杜绣总也是跟在身边,看起来她很想跟赵豫亲近,可现在想想,杜绣也许并不是单纯的想亲近赵豫。

不然她何必每回都拉上她呢,她有时候在回避,杜绣却不停的提醒赵豫,让他注意到她。

这实在是……

她弄不明白。

杜蓉道:“你的腿现在可好一点了?”

“已经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
“这样就好,不然我生怕你到过年还不能下床呢。”杜蓉很是兴奋的道,“今年长安要办上元节的灯会,听说还有灯塔,我们已经有好几年不曾看过灯会了罢?”

兵荒马乱的,别说庆贺佳节,有时候连顿团圆饭都不可能吃,因为杜云壑总是要外出的,危险的时候,他们在家里提心吊胆,生怕他回不来。就算在家,这种节日也不过是随意过一过,就是鞭炮这种东西都难寻呢。

现在不一样了,到底算是安定了些。

杜若道:“我那时肯定好了,就算不好,我也得让哥哥背着我去!”

杜蓉哈哈笑起来。

在春节前,杜若已经能出门,她去上房那里给老夫人请安,老夫人忙叫她坐过来,柔声道:“可留了疤了?要有一丁点儿,也还得看大夫。”

“现在是有一点,但是大夫说,过阵子就会消掉的。”她依偎在老夫人身边,“叫您担心了,也不能陪您,我一个人在屋里不能下床可是无聊的很了,所以看了好些话本,下回给您荐个好看的。”

“好好好。”老夫人一叠声的答应。

祖孙两个说得会儿话,杜若道:“听说四妹还在病着,我去看看她。”

说到杜绣,老夫人神色就有些复杂。

这孙女儿她看在眼里,人是很机灵的,从小就知道讨好人,论到心机,家里姑娘们没有谁比得上,这样的孩子有点叫人担心,所幸她一直没有犯过错。今次也不知是不是,但她既然愿意为杜若弄到自己病了,再如何说,还是有些姐妹情谊的。老夫人微微叹口气,与杜若道:“那你便去罢,她这阵子也吃了好些的药,你叫她好好养病,最好年前就能康复了。”

杜若应声。

走去杜绣那里,她果然还躺着,人看起来瘦了一些,杜若坐到床边,拉着她的手道:“我还不知你竟然为我抄佛经呢,也实在是傻了一点儿,我又不是生了大病,现在倒好,你自己病了。”

杜绣咳嗽一声,往上挪一挪靠在迎枕上:“我也是没有想到的,不过那日是有我的错,要是我不与大殿下过来,兴许你就会没事。”

她已经知道,杜若真的是讨厌极了赵豫,宁愿摔在地上也不肯让赵豫扶她。

真是不知道她的想法。

杜若沉默会儿,轻声道:“你,是不是很希望我跟大殿下和好?”

杜绣吃了一惊,瞪圆了眼睛道:“不是希望,而是你们本来就好好的呀。”

“那是以前。”杜若道,“而今我是不会的了,至于你要问什么,我告诉你他不是什么好人,你以后……”她顿一顿,“反正不管如何,我都不会与他亲近的了,他对我来说,只是大燕的皇子。”

没想到她会跟她说这些,杜绣讪讪笑道:“三姐姐,我听不明白呢。”

“听不明白就算了。”杜若道,“刚才祖母与我说,让你好好养病,下回莫再这样,毕竟抄写佛经对看病是没有什么用场的,不然大姐早就予二姐抄了不知道成千上万卷了。”

她们那样深的感情,杜蓉都没有抄,凭杜绣与她,抄什么呢?

杜绣眸光闪了下,拉住她的手:“我晓得了,三姐姐,我其实也是巴望着你好,毕竟在这家里,你同我是最为亲近的。”

虽然那两个人跟她同父异母,但杜若的性子是最好的,她拉着她的手不放。

那掌心的温度有些凉凉的,又好像热热的,杜若一时倒不忍心抽开。

外面的珠帘被挑开了,只听银杏禀告说,唐姨娘来了。

唐姨娘在杜家是待了好些年的,她生下杜绣之后,也没有怎么插手这个女儿的事情,都是交由刘氏在养,倒是刘氏因为两个女儿忙不过来,很多时候还是要依仗唐姨娘,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因为唐姨娘做事是比刘氏能干一些。

而今杜绣病了,她来看一看也不为过。

“原来三姑娘也在呢。”唐姨娘进来就忙着行礼。

她仍是温婉端庄的样子,很是平和,让人心生好感,杜若没有说话,只点了点头就与杜绣告辞了,临到门口时,她回头看一眼,见唐姨娘坐在床边,跟杜绣头碰头,正亲密的说着什么。

这阵子,杜云岩总是歇在韦氏带来的丫环那里,杜蓉提起的时候又是忍不住要跳脚,但是唐姨娘这里好像看不出丝毫的变化,以前就是吴姨娘仗着杜云岩的宠爱,到处蹦跶的时候,她也是从来不去争宠的。不过吴姨娘现在不行了,听说她的脸叫大夫看过,根本也治不好,有回从东跨院跑出来,甚至把杜蓉都吓到了,被杜云岩送去了最西边的一处独院。

那丫环指不定要搬到东跨院了。

杜若眉头拧了一拧,往前而去。

临近春节,家里开始置办年货,听说长安城热闹的不得了,杜家每天也是好些人进进出出的,杜凌年纪还轻,有着少年的热情,从城里亲自买回来好些的炮仗,堆了一屋子。

谢氏说他是不想让周围人家清净了。

不过老夫人很高兴,说道:“一日放不完,就放两日,我们以前在金陵时,大过年的,不就连着五天都放炮仗吗?”

谢氏笑起来:“那倒也是,既然您喜欢,便是再买一些也是可以的。”

“真当我是小孩子了,我只是怕你又责备凌儿,大过年的,小孩子家家,随他们喜欢罢。”她又问谢氏,“听云壑说,你弟弟要来长安了?怎的现在还没有到,怕是要错过春节了罢?哎,要是早点到,我们这里也能更热闹一些。”

原先杜家也是有些旁亲的,后来一打仗,好一些就失散了,弄得现在过节也就这几个人,老夫人觉得冷清。

谢氏笑道:“便算早些走也赶不上,离得太远了,途经的地方甚至还在闹灾。”她担心他们路上出事,不过已经在信里千叮嘱万叮嘱了,总不至于来不成长安,“该是要到二三月才能到的。”

“那也好,还能赶上蓉蓉成亲。”提到这件事儿,老夫人顺道就把一盒子宝石拿出来,“现在拿去做一副头面正好,到时候崭新的,戴在头上定是好看。”她手指在黑檀木的盒面上摩挲,“蓉蓉这性子啊戴红宝最为合适,像若若,就戴美玉,我那里还有一盒呢,那是我婆婆留下来的了,就是要给若若的。”

其实杜蓉的嫁妆再怎么丰厚,谢氏都没有放在心里,毕竟杜云壑才是国公爷,老夫人又不是没有头脑的人,哪里还会亏待杜若呢。她道:“城里有一家镶嵌宝石的功夫极是好,等过完年我就使人送过去。”又讲章家的事情,“担心不好看,甚至来问过老爷,老爷说,家里有什么便送什么,毕竟还有三个弟弟呢,总不至于要掏空了,不过住得地方是真修葺了番,前几日打了一张大床,将章老爷的俸禄都花去一半呢。”

听起来是很重视的,老夫人点点头。

到得春节,要吃大年夜饭了,杜凌就去前面放炮仗,四个小姑娘带着杜峥都在旁边看,一时炮竹声震天响,喜气洋洋的。杜若站在廊下,看着那火光把夜晚都照亮了,不知为何,突然想起贺玄。

原本这种时候,母亲是要请他一起过的,可今年,母亲说春节不像别的节日,而今他既然有了府邸,最好是要留在家里的。大约母亲觉得他已经是个男人,王府便是他的家,不能总离开那里,会越来的越没有人气。

也不知道他的王府里这时有没有放炮仗呢?他那样的性子,定然不会吩咐下人去买的,不过元逢应该会买罢,怎么说,今年都算是这几年以来最平安的春节了。

她出神了会儿,见杜凌放完了,挽着他的胳膊,又欢欢喜喜的去吃年夜饭。

很快,姑娘们盼望的上元节就到了,听说城内已经挂起各种彩灯,十分的漂亮,她们就想出去看一看。

今天外面定是少见的热闹,老夫人晓得她们的心思,自然准许出去,不过天气仍是寒凉,杜莺是要留在家里的。她们临走时去杜莺那里,杜蓉道:“问问她喜欢什么灯,我们给她带几盏回来,挂在屋檐下也好。”

杜若笑道:“再赢些猜灯谜的奖励回来!”

“那是她拿手的,我们啊,许是猜不过那些闺秀。”

杜绣揶揄道:“指不定大姐夫很会猜呢!”

反正杜蓉在哪里,章凤翼肯定会出现的,杜蓉斜睨她一眼没说话。

三人边说边走,将将踏入门口,却见一个管事妈妈正好出来,朝她们行一礼就走了,杜蓉很是奇怪,她快步走入屋内,发现红木雕花的八仙桌上竟然摆着两匹衣料,一匹是淡蓝色的,一匹是梅红色的,在烛光下,有些许的柔光透出来,明显不是寻常的料子。

杜绣第二个进来,她目光朝上面瞥一眼,也是极为吃惊,她认得那管事嬷嬷,是二房的。

难道是刘氏给女儿送衣料来了?

可怎么就专给杜莺?

她都没有穿过这样好的呢!

杜蓉上去伸手摸了一摸,很是光滑,再看颜色,便是在夜里也很漂亮,她问道:“莫非是祖母送的?是要做春衫了吗?”

杜莺神色有些复杂,可这种事情是瞒不过去的,她微微笑道:“是父亲送的,他说我常年待在家里都不怎么出门,今天上元节还是不能出去,说送两匹料子安抚下我。好像是有人送给他的,许是从边界弄来的罢。”

杜蓉的眉毛挑了起来,他竟然会有这种好心?

可以前那么些年,也不见他对杜莺有多好,甚至杜莺生病生得很厉害的时候,还怪母亲没有带好,很是晦气呢,她把料子一推:“看着就招人厌,指不定带着什么脏东西!”

她很嫌弃,杜绣心里倒不是滋味,这种料子父亲竟然没有送给她,平日里说得多疼爱她,突然却对杜莺好了。她笑一笑:“总是爹爹的心意,二姐,你到时使人裁成新衣服,穿在身上定是很好看的。”

杜蓉脸色一沉。

生怕她们又闹起来,杜莺忙道:“你们快些去看灯了,别在这里耽搁时间,记得给我带两盏荷花等回来。”

杜若也是怕她们吵,拉住杜蓉的胳膊道:“荷花灯是好看,最好有那种转的,每一面都贴着荷花,就是不晓得长安的灯匠有没有这种手艺了。要是我,我们多买几盏,平时看看也有意思。”

“对,那种是最好的了,还有鱼头灯……”

她们讨论起花灯来,杜蓉也不好再找话头,说得几句便一起告辞出去了。

因是要观灯,故而她们只坐得一会儿的车,临到街道上就下来走着看,果然铺子前都挂上了彩灯,赵坚为使这个节日更为热闹,使人在两边都拉了绳子,一直从街头到街尾,中间没有空落的地方,每一处都有灯。烛光藏在各式各样的花灯里,光晕冲到天上,将明月的光都掩盖住了。

满目繁华。

行人们来来去去,欢声笑语。

杜若看得目不暇接,忽然听见一声轻唤,有人叫她三姑娘,她回头一看,原来是送糕点的张姑娘,她今日也来观灯了。

张灵慧手里提着一盏灯,笑吟吟走过来:“好巧呢,我才从家里一出来就遇到你们。”她又向杜蓉,杜绣行礼,“你们有没有看过灯塔了,我是还没有看到呢,听说十分的高,就是这几日,福清公主让人搭起来的,要是坐在和香楼里,看得更是清楚。”

那灯塔她们也是听说的,不过到底什么样子还没有看到,杜蓉道:“我们是打算慢慢走过去。”

“那正好,我跟你们一起去。”

她那样主动,别人也不好拒绝。

不过多一位姑娘同行确实也没有什么,众人依旧说说笑笑,但临近灯塔,才发现这里的人很多,都是冲着灯塔来的,那灯塔也确实高,老远就看见塔尖了,上面挂着一盏三层的莲花灯,灯上竟然还坐着一个菩萨,菩萨手里又托着灯,极是精巧。

也不知福清公主哪里选的灯匠,手艺还真不错。

杜若一时都看迷了。

她陷在这五彩光耀的灯火里,要不是张灵慧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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