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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雾隐丹切 (第2/2页)

……

队长知道,就自己的情况而言,他与阿斯拉的重逢算不上喜悦。

皮笑肉不笑的样子,他也不喜欢。

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。

设想一下,一个同你出生入死过的朋友,人类朋友,被另一个准人类朋友质控为肮脏的地下杀手和叛徒。

无论事情的真假,在真相揭示前,安全感与信任的降低无可避免。

“我真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…可是伙计们…我们该同彼此分别了…”

沉默的欢聚氛围,由阿斯拉主动打破。

“什么?为什么,我们才刚一起赶过半天路。”铅笔对阿斯拉的请求感到不解。

为什么?因为过去的阴影正在笼罩阿斯拉。

因为阿斯拉认出刺客使用的武器标记,来自影武者联盟。

来自邪魁,来自半藏,来自她最不愿面对的黑暗。

她不想说出真相,因为以队长四人的性格,他们肯定会选择留下。

留在自己身边,做出置他们自身于险境的决断。

“总之,我们必须分开。”阿斯拉裹紧斗篷,背对四只哥布林同伴。

“可是,我们能帮上忙,你也能帮我们的忙,”队长想说的委婉些,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不那么刻意,“还是说,你在害怕什么…?”

阿斯拉眼神的回避,背对他们的身形,似乎都在印证队长的猜测。

印证川崎沙笛向他阐述的“事实”。

阿斯拉又要走了,用她的斗篷。

用她偷来的暗影斗篷,是么?

如果不是,为什么阿斯拉不想说出来?

为什么阿斯拉还要对他们有所隐瞒?

初次相遇的时候,队长连自己梦游过几次、铅笔几次因网络测试不及格,崩溃到坐在酒吧宿醉都告诉阿斯拉了。

“我可没去喝过酒,最多就是陪几个人类跳了会儿机器舞!”铅笔也知道,现在不适合做出反驳。

他只是想试着活跃气氛,试着让四周的空气别再剑拔弩张,别再如此冰冷。

阿斯拉的目光,由焦虑转为不安,又由不安转为惊恐。

队长左臂上的东西是什么?看上去可不像灰尘。

更像是用紫色墨水涂抹的…以眼睛为原型的魔法符文。

是的,一只偷窥者的凝视之眼。

暗紫色的踪迹,因搜寻到指定目标而激活。

“是川崎,是他拍我的肩膀时留下的!”队长只能想到此种可能。

“一种追踪符文,来自暮光精灵们的法术。”阿斯拉试着擦除队长肩上的符文。追踪符文,可一位商人,为何要追踪哥布林呢?

铅笔与麦片心中的疑问,显然比阿斯拉要多。

队长去见的人是川崎?怪不得在美妙的仓库会面后,队长的面色像丢了魂一样。川崎给了他多少钱,是不是还打算让他脱离团队单干?

“等等,阿斯拉,你确定这只是个追踪符文,”铅笔戴好防辐射手套,扒开队长的眼皮后又为他擦拭獠牙,“而不是什么大脑控制器么?”

铅笔认为,队长的脑子绝对是烧坏了。

“不,谢谢。我的身体我知道,我肯定没病。”队长拍拍铅笔的额头,他现在只想找到瓶清洁剂来,把川崎先生留下的小小记号洗掉。

安静,阿斯拉希望他们能安静下来。

哦,她在干什么,她居然指望哥布林能静下来。

下一回,她干脆指望恶魔去雪山买冰淇淋好了。

阿斯拉发誓,她绝不是有意向他们做出隐瞒。

可是,一些真相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。

队长也无所谓,他和煞星也放倒过冰原巨魔,人们年轻时总是会犯错。

在更年期和皱纹逼着你变成熟前疯一把,谁都有血气方刚的时候。

队长感觉,自己快要因神经过敏变成神神叨叨、拄着拐杖的兽人老萨满了。

他是不是一口气老了八十岁?

别误会,只是夸张句。

“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指什么,可我赞成。我还想过要搞出拳头大小的铀辐射弹,”铅笔也站到阿斯拉身边,“后来我发现,还是先学会炒鸡蛋更实在。”

怎么回事?阿斯拉感觉像自己刚犯过罪一样。

因为只有良心未泯、徘徊在自首伏法边缘的罪犯…

才会听到朋友如此规劝,不是吗?再要么,就是身患绝症后忙着忏悔、忙着及时行乐的小说主角。

一道紫色闪光,打破众人的争吵。

队长的肩膀有些酸痛,肯定是川崎留下的符号造成的。

“用盐水就能洗掉,可现在…”

现在不是能轻易搞到盐巴的时候。

同时,恐怕这块符文就要生效了。

除去邪魁的手下,阿斯拉想不出还会有人想要追击自己。

亦或同自己有关的人。

……

……

“用汗水,真聪明。”

除去队长要被铅笔的大衣捂成长满绿痱子的蒸笼包外,这点子就没有任何瑕疵。

起作用了,他看到符文的痕迹在淡化。

他得向阿斯拉道个歉,他之前不该仅凭借川崎的一面之词,去揣测他们的交情。

他知道他的请求很冒昧,可他请求阿斯拉的原谅。

他希望知道阿斯拉口中的邪魁,他究竟是何方神圣,又为何要追杀阿斯拉。

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了解,以一名能够帮助阿斯拉的朋友,以伸出援手的方式去了解阿斯拉的故事。

“我不希望别人插手我的私事,可是队长,如果川崎真的与邪魁有染,那你和你的队员也必须注意…他会利用川崎追踪到我,此前会先波及到你们…”

阿斯拉的眼神,从未像今夜这般严肃过。

她将四只哥布林没能在篝火边听完的故事,逐一复述。

她的心不再滴血,这些故事便是她的记忆。

回忆的多了,痛苦也便习以为常。

阿斯拉不是叛徒,邪魁才是。

被信玄收养的女孩不是,被野心吞没的男孩才是。

邪魁半藏的名字,刻入四名倾听者耳中。

全部的故事,阿斯拉不再隐瞒,不再逃避。

唔,说到这里,听到这里。阿斯拉、麦片与铅笔的胃袋不约而同,发起抗议。

一夜无眠的长途跋涉,对体力的要求太夸张了些。

“别担心,阿斯拉。作为朋友,我怎么可能在你说出真相后,首先选择相信朝我身上乱拍乱抹的商人,而不是你呢?钉锤,上家伙!”

队长冲着钉锤打出响指,下达指令。

阿斯拉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。

她的大脑反复重播三秒前的镜头,直到第六遍她成功才劝说自己接受现实。

是的,没错,钉锤嘴里真的吐出六根木柴,还带着保温石圈和火焰。

问题在于,钉锤是怎么把一堆篝火吞下去的?

“哈,别担心,钉锤他什么都吃。”队长说罢,又捂住肚皮干笑几声。

所以,在他们消化彼此带来的烦恼时,先吃点宵夜补充体力怎样?

没人拒绝队长的提议。

软焦糖,阿斯拉想来点软焦糖么?

“随便什么都好。”阿斯拉对他轻声说道。

符文被汗水冲刷干净。

可它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
当阴影中的武士们收起卷轴,抬头望去,火光四周的五道影子便是他们的目标。他们为首领让出道路,首领的刀刃,划过草芥与泥土。

武士们的首领,他允许他们自由处理四只绿皮杂种。

可阿斯拉要留给他。

只有他亲手用雾隐丹切,将她推入坟墓,他才会安心。

他要明年的今天,成为阿斯拉的忌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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