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天启 (第1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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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号拾起掉落水面的鱼竿，一颗心还是像小女生坐过山车一样的忐忑不安。

他极目远眺，却看不到湖对岸，他们像是在大海上。月辉纯净地洒下，如水银倾泄，浮在湖面荡来荡去；湖水冲洗竹筏，摇曳起轻轻的如歌声一样的旋律……

“天启，是一种选择，不是单纯指的毁灭。”零犹为平静地述说，“尽管神明不希望生命诞生，但那是出于爱，又有哪一位神明不爱自己的孩子呢。对于迟早会毁灭的文明来说，提前将生命抹除，不失为一种仁慈。”

“你说那是仁慈？那是刽子手！”零号愤怒地说。

他想到了紫薯界的某代表人物，人家打个响指也才毁灭宇宙一半的生灵，你这是屠杀所有！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爱？为了哪门子的爱！

“爱与杀对于我来说不是两个矛盾的命题。哥哥也别问为什么，我说过了，不要试图理解我，你就将我想象成疯子好了。”零淡淡地说。

“……你继续。”零号花了两秒时钟平复。

“第一次天启，姑且叫做‘生命的天启’吧，让能够诞生生命的星球诞生生命，让生命自由进化。嗯，蓝星是随机产生的，这一点无需怀疑，但蓝星上有生命却不是随机的，比方说与蓝星相近的火星，就没有诞生生命，它的条件也符合——基于每个大星系只能诞生一个文明的铁则，选择其中最优解，火星被舍弃掉了。”

零号无比心惊，他原以为第一次天启是恐龙灭绝呢，谁知是更早前，早到蓝星还未诞生生命之前，“选择”就已经产生了。

“第二次天启，就叫做‘灵魂的天启’吧，让生命拥有更强大的灵魂，也就是让生命拥有大脑。这一阶段往往不需要神明干预，靠生命自由进化就可以达成。”

“第三次天启，‘选择的天启’，让生命朝胎生生命进化，由神明强行干预矫正错误的进化分支。唔嗯，恐龙灭绝是‘我’干的。”小魔鬼犹为随意地点了点头，好像此事不足为道。

零号只是偏头淡淡看了她一眼。

“第四次天启，‘智慧的天启’，让有潜力的物种脱颖而出，成为智慧生命。”

“第五次天启……”

零号见她有较为长时间的停顿，以为她是心虚，语气生硬地补充道：“‘金色黄昏’、‘终焉七日’，天启战争！也是你干的？”

零扭头愣了愣：“哥哥在说什么傻话，那不是第五次天启！”

零号懵了，转头盯着她看，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：“不是？！”

“当然不是！”

天启战争不是第五次天启，那第五次天启到底是……

零号心中的笃定化作隐隐的不安，只等着某种潜意识里的东西浮上水面，和这股不安一起化作巨兽将自己吞食。

他想到了某些东西。

“给哥哥点提示吧，第五次天启，可以称作——‘思想的天启’。”小魔鬼淡淡微笑着。

轰！

零号脑袋轰然一震，犹如醍醐灌顶，豁然开朗。他早该想到的，只是他不愿去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——第五次天启不是外物引发的，它是人类自己引发的！

斯尔文莱战争！

了解历史的对斯尔文莱战争讳莫如深，不了解的淡然笑之，仅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斯尔文莱战争有很多别称，思想战争、第五次世界大战、人类清除战争等，那是一场人吃人、人杀人的战争，战争双方无国别，无政治立场，只有善恶。

战争期间大量恶性现象失控，正义审判合法化，且日渐流行，每天像女巫一样死在绞刑架的人数不胜数。自杀人数激增、人类情感完全淡泊、无人赡养父母老人、社会仇恨值飙升、战争欲望愈加强烈……

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，缔造了一个疯狂的世界。

可以说到斯尔文莱战争中期，方舟上几乎没有人了，人人化为追逐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的野兽，每一个人都在吃人，每一个人却都端着同一张笑脸。

那是零号最为恐惧“人类”这一物种的时候，他有力量，却害怕这些没有力量的凡人。

那时候零号喜欢12岁以下的小孩子——不是那种有毛病的喜欢，只是单纯的喜欢，只有12岁以下的小孩子，他们能保有不一样的脸，他们会哭、会笑、会生气打闹，像个人。12岁以后，到14岁，他们的脸上就逐渐没有了生气，像被鬼魅抽了灵魂，变得和那些大人一样了，同一张笑脸，同一张面具。

这也是方舟某些国家规定14岁是法定成年人的原因之一，说起来很残酷，14岁已经可以成为“吃人者”和“杀人者”。

人类正在迈向一个机械国度，不是把物品变机械，是把人类自己变机械。

什么未来AI毁灭人类都是屁话，计算机战争也只不过是斯尔文莱战争的一个缩影，能毁灭人类的，只有人类自己。

杀戮在人类情感低到最低点时发生了，名为“正义与邪恶之战”。

战争持续五年，没有哪一方赢，都输了，因为人类快死光了，方舟花几百年才发展到的二十几亿人，到头来只余下不足一千万。

“伊娃打开了天堂之门噢，斑斓的毒蛇在门后欢唱……”

没人预料到思想是如此可怕的东西。

我们只是在追求美好啊，我们只是在追求伊甸啊，这又有什么错？

希望坏人都死掉啊，希望坏人的孩子都死掉啊；希望没素质的人都死掉啊，希望没素质的人的孩子都死掉啊；希望丑陋的人都死掉啊，希望生下来丑陋的人都死掉啊；希望喜欢说污言秽语的人都死掉啊，希望满脑子歪歪想法的人都死掉啊……我们只是希望那些害虫都死掉啊，还有那些害虫的孩子也是害虫的存在都死掉啊，又有什么错？

没有错，所以人全死了。

“世界不是由好人组成的，是由想成为好人的‘坏人’和被迫成为好人的‘坏人’组成的。”这一点恰如小魔鬼所说。

“坏人”的退路被掐断了，“坏人”想要活下去，就只能成为“好人”！

“坏人”成为了真正的坏人，他们伪装起来，暗中吃人。

吃人的人越来越多，坏人吃人，“好人”也吃人。

由三级文明跨越向五级文明的途中，我们失去了所有，四级文明、崩坏文明，它才是最终赢家，它温柔地吃掉了所有人。

零号庆幸斯尔文莱战争进行到后期时自己逃了，和他一起逃亡的人有许多，这回真算不上怂蛋，是个人都害怕。

他们宁愿和天启兽呆一起，天天下海捞鱼，也不愿和他们的“同族”一起拥抱美好生活！

“哥哥好像搞错了一件事，先入为主地以为天启是陨石灭世那样的灾难，但请仔细好好想想，我说的哪一次天启它们的时间跨度仅仅是几天或几年就能完成的？再想想你们的那场战争，又历经了多少年？”

“五十年……”零号呢喃起，那是斯尔文莱战争持续的时间，整整五十年！其中四十五年都是“软战争”，真刀真枪的战争只打了五年。

“你们太小看潜移默化的影响了，等到失去所有才发觉，已为时已晚，就像温水煮青蛙。”零拾起钓竿，将钓竿抬高至45度仰角，她要认真钓鱼了。

或许……

零号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，把空气在肺里捂暖了，往自己握钓竿的双手之间“哈”了一口。

“人类文明里有个玛雅文明的，哥哥可曾听闻？”小魔鬼忽然问。

零号点点头，他对于神秘学还是较为感兴趣的，玛雅人出名就出名在预言了世界末日。

“玛雅人的预言可能不尽准确，但不可否认他们泄露了许多天机。”零说，“拿世界末日的预言来说，一个‘第五’，一个‘世界末日’，就已将第五次天启的事透露了大半。”

“玛雅人真有这样的本事？”零号动容。

“他们是一群崇神者，是我说过离‘神明思想近’的那类人，自然能窥视一部分神意。我不介意别人窥视我，反正到最后发疯的是他们。”零淡淡地说。

零号：“……”

“天启战争呢……没错，本神明大人何等仁慈，怎能眼看你们就此沦落？”小魔鬼作妖的语气响起，“当时的环境，不足以支撑你们爆发第五次天启，那怎么办呢？我可怜的傻孩子们就要自相残杀起来了啊，做母亲的于心不忍啦……所以我给你们送去了天启兽！”

“没错，我就是最终boss！”

零号张了张嘴，看着湖面漾动的月，一时难以取舍抉择。

按理说大boss就在眼前，他该拼了人类的尊严还有性命与小魔鬼来个鱼死网破，为几百年前的死难者报仇血恨。

可是小魔鬼救过他啊，还帮他救过夏雨晴，他似乎没有资格这么做，以恩怨分明来说，他杀了小魔鬼，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。什么为了方舟为了大义都是屁话，这一点的前提要在于你自己是人，可你连人都不是，再说大义不就成了满口胡话的鬼子了？

一码事归一码事，如果小魔鬼是他的敌人，在对他亮刀时他再动手也不迟，总不能人家微笑面对你，你反手扎刀进人心口……

“哥哥不会是想杀了我祭奠亡灵吧？那哥哥可是搞错对象了，我可是怀着好意才帮~你们的啊，哥哥怎能恩将仇报？”

“帮？用杀的？我恩将仇报？”

“我只是做了你们人类一直在做的事啊——持正义杀人，我对你们的爱，难道还不够正义么？”小魔鬼笑着说。

“你那是歪理！”零号驳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