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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秋月无边 (第2/2页)

赵晴若听着她那一声声脆脆的“姐姐”,不知怎么想起了祁玢,还有夏家、已逝的贞安皇后、在陵园守灵的废太子和前不久才走了的王才人母子。

生死真的是世间常事。赵晴若看着祁琬澄澈如孩童的目光,想着:还好琬儿如今在这里,不用看她在宫里见到的这些。

太后祁宋氏在一旁看着赵晴若陪祁琬玩,看着两个女孩儿脸上的笑容,心中松快了不少。

晚上,赵晴若在寝屋里陪着祁宋氏。

祁宋氏看着乖巧恬静的赵晴若,突然问道:“晴若啊,你进宫有多少年了?”

赵晴若一怔,想了想道:“算来,已快满六年了。”

祁宋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,眼里带着浓浓的暖意。

“已快六年了。这六年这人来人去,如今,只剩你陪着哀家。”

“太后……”赵晴若搭上老人的手,柔声道:“太后娘娘还有皇上孝敬呢。”

“是啊。”祁宋氏见她说起祁谨,笑了笑,回忆道:“哀家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谨儿的时候,是诚儿将他带回宫里讨点心吃。那时候他不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,生母早亡,养在皇子所少人看顾。”

“那阵子,我刚没了让儿,诚儿见他和我处得不错,便和我说让我收养了他。”

“我向先帝说了,先帝后来也同意了。谨儿便成了我的儿子。但他对着我总是很拘谨,却爱跟在诚儿后面。不过我也不在意,因为我知道,谨儿是个好孩子。”

赵晴若见祁宋氏开始回忆起那些往事,微愣了一下。本来她是该避着的,但是看着祁宋氏的柔柔的眼神,赵晴若没有离开,而是握着祁宋氏的手,在一旁静静地听着。

“后来谨儿成了皇帝,我和他还是像往常那般相处。但只有彼此心里才知道,我们是疏远了的。有时候,我会想,谨儿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会害羞着管我要点心吃的孩子。”

祁宋氏眼角起了泪光,却是笑着,道:“我本来以为那个孩子已经走远了。但是馥筠去后,他在我怀里难过时,我知道,谨儿还是那个谨儿。”

祁宋氏自顾自地说着,也不管赵晴若有没有回应。

最后,她看着赵晴若道:

“晴若啊,你小小年纪就进了宫,这宫里的事,你也看过了许多。哀家知道,天下人都觉得这皇宫是顶富贵的地方,也是最冰冷的地方。但是这皇宫里,不单单只有冰冷。”

“待以后,你出去了,回了南域。哀家希望你把这些年的冰冷都忘记,只记住那些暖和过的岁月。”

祁宋氏这句话,是提点,是安慰,也是敬告。

赵晴若点点头,道:“臣女会把太后的话记在心中。”

祁宋氏笑了,摸了摸她的头。

今晚她和赵晴若说这些,也许是因为这一年来的事情太过令人伤神,也许是因为寺庙清净,心事需要寻一个倾泻的出口,而赵晴若就在她身边。

又或许是,因为看过了这许多,祁宋氏突然累了,想要放松自己。

祁宋氏睡下后,赵晴若走出门,看着天上孤高的秋月,想着祁宋氏方才的话。

祁宋氏和祁谨之间的关系,她一直看在眼里,却看不懂,如今,她好像懂得一点儿了。是,祁谨不是祁宋氏的亲儿子;是,祁谨因为当年明王祁诚的事与祁宋氏之间有着隔阂。但一步步走来,如今在这宫里,在这天下最高处,他们是彼此的依靠。

秋月如霜,洒满庭院,夜风微凉,吹动星辰。

赵晴若想起祁宋氏最后的那句话。

皇宫里并不都是冰冷。

这句话,赵晴若心是不同意的,因为如今,赵晴若见到的,都还是冰冷。

……

回宫时,是祁政去接的驾。

赵晴若从长阶上一步步走下来,就看见了那个等在枫红处的身影。

前段日子祁政常常去盛宁宫请安,再加上之前的几次说话,赵晴若对他已是有些熟识了。

但是国华寺这一趟,在见到祁琬和听了祁宋氏说得那些旧事之后,见到祁政,赵晴若忍不住会想起明王祁诚和废太子祁敏,想起朝中的局势和他的未来。但是赵晴若知道,这些不是自己该想的。

所以路上,祁政偶尔和赵晴若搭话,赵晴若都是按着规矩回了寥寥几句。

“这一趟去国华寺,皇祖母该是为了二皇兄和贞安皇后诵了不少经吧?”祁政道。

“太后娘娘体恤天下,也是为了万民祈福。”赵晴若面色淡淡地回了一句。

今日出来前,祁政正好听见祁敏在陵园生病的消息,他本来以为会有人为祁敏请个太医去,但是那些人朝上提起此事时,祁谨和四哥与六哥都没有表现出关心的意思。

此刻祁政听着赵晴若的回话,看着眼前规矩端庄的赵晴若,觉得她的规矩与端庄同那些后宫女子没有什么分别,说出的话也与朝上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分别。

祁政突然想起了灯笼,心中略微有些失望,扬了一鞭子走到队伍前头。

回宫后,祁政和赵晴若又陪着祁宋氏说了几句话,才一道离开。

这期间,祁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。

其实他有什么资格关心呢?亲手把祁敏拉下来的人,是他啊。他没有错,因为那个人本就不应该待在那个位子上不是吗?

两人走出盛宁宫,祁政正巧看见转角处有一盆祁敏留下的山水盆栽,又想起了如今独自在陵园病着的祁敏,突然对赵晴若说道:

“郡主你看,这盆栽可是当初二皇兄亲手修设的。”

他故意叹了一句,道:“只是这山林秀致,却少了些壮阔。郡主怎么看?”

赵晴若朝那盆栽看去,想起当初祁敏要将它摆在盛宁宫前时,还特地在这里站了半天做出一首诗送给了祁宋氏。

那样的人儿,其实本不该带在深宫吧。

听祁政评论这盆栽不够壮阔,赵晴若想起是他亲手把祁敏拽了下来,微微冷下了脸色道:“山有灵,树有灵,却被这方寸之间困住。不够壮阔,也许是因为从来就不想壮阔。”

说完,赵晴若觉得自己有些失言,便匆匆找了个借口退下。

待走了几步开外后,赵晴若回头,却见祁政还站在原地。

其实赵晴若能理解祁政的所作所为。她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人。

也许野心,容不下情义。

她果然,还是对此敬而远之为好。

这一边,祁政想着赵晴若的话,想着她方才略带惋惜的眼神,在心底似是又看见了灯笼的光。

一定要争吗?

是。既然决定了,就不能后退。

“元德,拿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,让他去皇陵看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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