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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嫁(作者:林叙然) 第39节 (第2/2页)

宋珩眼尖,瞧见沈度同褚彧明说完话往这边走,低低道了声:“那我走了,姐你保重。”

见宋宜应下,他这才冷哼了声,绕过沈度,径直上了马,往内城去了。

他到如今还是不肯唤沈度一声,老说当日那张臭脸让他想起来就难受,要让他改口,得沈度先给他赔个罪。但沈度这人,除了对她,没对谁服过软,更不会纵着旁人胡闹,懒得搭理他,闲来无事还调侃了他句说幼稚。这话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宋珩耳里,两人反倒在成了姻亲后,彻底结下了梁子。

宋宜看得发笑,也没刻意憋着,银铃般的笑声就这么递进了沈度耳里,沈度知她在笑什么,无奈地摇了摇头,将她抱起来送上了马车。他要下车,宋宜拉过他手:“渡口又不远,就一会,就在车上坐坐吧。”

灵芝方才没下车,这会儿一哆嗦:“那奴婢坐后一辆吧。”

她身形灵巧地就要下车,宋宜“诶”了声,她怕被拦着,赶紧低声道;“奴婢再不走,怕半路被扔下马车。”

她说完一溜烟地跑了,宋宜隔着帘子见着她利索地爬上了后边那辆装杂物的马车,一脸莫名其妙:“……没事闹什么毛病?”

沈度没忍住笑了声:“你家灵芝丫头大概觉着自己地位不稳。”

“没个正形。”宋宜懒得理他,深深望了那株梧桐树一眼,这一走,大概就是一辈子了,就像当初离开陪都时那般。

沈度吩咐完车夫启程,见她这样,知道她心中所想,故意逗她:“在想刘昶怎么没来?”

宋宜伸手在他小臂上掐了把:“小心眼得很。”

她好一会没出声,看着马车驶出巷道,忽然道:“不过说实话,我还以为他那性子,那日怕是会来喜宴上大闹,问我怎么骗他来着。”

那日刘昶醉酒时曾同他说过宋宜那句话——她说,负过她的人,她都记在心里呢。

不用她开口,他也知道,那日在宫里,她必然是这般将刘昶搪塞了过去,让刘昶不至于来找他撒气。

她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,默默践行着她所以为的保全之法。

他注视了她好一会,很轻声地开口:“他大概是没想到,你是真的宁愿一死,也不愿遵那道旨意,被吓着了。”

这才终于意识到了,当年留下的伤口有多深。

那日的事他后来终是从宋嘉平那儿得知,才知那日宋宜是抱了死志进的宫,若非那道连夜递上的加急折子,怕是早将命丢在了神武门外。但后半句话,宋宜不爱听,他没说。

宋宜几乎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他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同她谈起刘昶,她将那樽玉佛拿出来,低头看了许久,很轻声地唤:“沈度。”

沈度“嗯”了声,她又继续唤了声:“沈度。”

他这次认认真真地应了声:“我在。”

“我非要抗旨,不是因为当年的事,”她摩挲了一遍那海棠枝蔓,“是因为你。”

沈度怔愣了许久,没出声。

她轻轻笑了笑:“我同他,其实如今回望当初,也没多少事。”

到渡口,沈度将她引下车,刚想抱她去船上,见宋嘉平立在栈桥上,迟疑了一瞬,还是将宋宜抱到了他面前,才将她放下。宋宜有些羞赧,毕竟年纪大了,纵是在亲爹面前,也觉难堪,只得先出言唤了声“爹”打破尴尬。

宋嘉平应下,冲沈度示意了下,沈度小心翼翼地让她扶上栏杆,这才放心退到远处,由着他俩说几句话。

宋嘉平没来由地笑了声,宋宜脸一红,低低唤他一声“爹”:“别笑话我了。”

宋嘉平朗声笑起来:“还不错。”

是说他体贴,宋宜没好接话。

宋嘉平欲言又止,迟疑了许久,还是问:“还回来么?”

宋宜悄悄回头瞥了沈度一眼,他手上的玉扳指没了踪影,他也没再寻另一枚换上,一眼看过去,令人有些不习惯。她默默看了好一会,沈度感知到她的目光,往这边看过来,她做贼心虚,赶紧将目光收回来:“不回来了。”

“若是再回来,他不安全,爹也得为我们操心。”

宋嘉平望了一眼熙熙攘攘的渡口,千言万语说不出口,最后只是道:“若过得不好,记得告诉爹。等这场仗打完,爹派副将来看看你。”

他在这样的位置,无令自然不得出京,日后要相见,自然是难了。

宋宜泪将落,又赶紧仰头憋了回去,勉强挤出了个笑:“女儿愧对爹,爹务必要多多保重。等爹凯旋,我一定让他想法子告个假,长居就算了,但回来探个亲还不容易么?”

宋嘉平摆手示意无妨:“这仗早晚要打,不为你,也得为你哥,不必介怀。如今也不是所有藩王都敢硬来,晋王的教训还摆在眼前呢,乖乖受降被削的想来不会少,兴许比以前的局势还要容易上几分。”

见她仍面露忧色,他又宽慰道:“多难的仗爹都打过了,还怕这点不成?以前也不过是怕藩王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,日后你哥招架不住,又不是怕这仗难打,别忧心。”

宋宜默了默,有些自责:“如今就不怕了么?还不是因为我,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。”

“你哥回京这些日子,比我想象中稳重得多,别担心他,他应付得下来。”宋嘉平往沈度那边看了一眼,轻声叹道,“更何况,如今仔细想想,根子里都已经烂透了,也就剩几把老骨头撑着才没倒。谁知以后是个什么样,说得清么?”

他这话说得含蓄,宋宜却没深问,只是随着他望了一眼沈度的身形,许久没出声。

“既然当真不回来了,那我同他说几句话。”宋嘉平向沈度走过去。

沈度先一步同他见了礼,宋嘉平应下,有些不忍地道:“她怕是不愿你再回这是非之地。”

沈度沉默了许久,才道:“出去几年也好,流言抵不过时间,免得她心里不好受。”

“她这性子,怕不只是几年这么简单。”宋嘉平再看她一眼,摇了摇头,“若她当真不愿回来,你也让着她点。”

他目光落在宋宜膝上,沈度随他看过去,没再反驳,只是说:“总有法子,岳丈大人放心。”

宋嘉平忽然笑了笑:“无妨。你表面看着她这性子,女儿家嘛,偶尔挺爱哭哭啼啼,其实心里对这事反而看得淡,不然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,合该整日窝在屋里不肯见人了。

她是觉着,如果让你出面,让圣上自己不好下旨,那你必然会深陷漩涡无法脱身。而她出面,你总不会有事,她无论结局如何,都不在乎。

到如今,能捡回条命,在她看来,已是幸运之至了。你也不必觉得歉疚,日后好生待她就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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