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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2、过大年 (第1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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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2、过大年

我爷爷一整年只下一次厨房,在大年夜拌饺子馅。羊腰条子肉,去掉累赘肥油,在凉水中抓揉去除残血,少掺些猪肥膘,肉上稍滴一点凉水防止沾刀,利刀轻剁。待肉剁成黄豆粒大的碎块,把肉等分为两堆,一堆放入盆中,菜墩上留下的,加点凉水利刀快剁,直到碎成肉泥,与盆中的肉粒混合。热锅里把豆油烧到微微起烟,依次放入猪油、姜末、葱屑爆出香味,用酱油、花椒水入味。二份豆油一份猪油,葱屑必须用羊角葱,俗称火头葱,人空嘴咬一口,能辣得人涕泪俱下。油、水、肉的配比最讲究,用一双竹筷,把盆中肉馅按一个方向搅,粘稠度达到挑起成团,摔下成片。

大叟把大蒜去皮,在菜墩上拍炸,放入捣蒜缸子,少加盐捣成泥,勾兑出两碗蒜汁。一碗勾兑自制的清酱,口味清香微辣;一碗兑凉水,必须是凉水才能勾兑出蒜辣的极限,齁辣齁辣的,辣的你一根筋儿自牙根冲鼻入脑。

奶奶和面,面要一半用开水烫,一半用温水浸,使劲揉在一起,面偏软,面盆盖严充分醒面。三姑擀皮,饺子皮中间稍厚边儿薄敷面少,妈妈捏饺子,一边捏一边说:“啥样人包出来的饺子就啥样。人勤快,捏的饺子坐着;人懒散,捏的饺子都躺着。”

把一枚五分的硬币包进饺子里,吃到的人有一年的旺运,我特别想吃到硬币,年年对着灯光照着找,可是一次也没吃进嘴里,好想体验一次咯牙的感觉,年年都是大叟大惊小怪的,我特别郁闷。

秫秸蒸屉上,热水烫过的白菜叶铺底,烫的目的是去除掉生菜水味。饺子一圈一圈地摆放,奶奶特别上心:“不要把饺子摆成对脸,对着干,下一年家里人爱生气打架。”饺子顶着锅里上升的蒸汽上锅,用炊帚淋点水,锅盖上用破毛巾捂严实,旺火猛蒸八分钟停二分钟,出锅上桌,饺子皮半透明里面的肉馅隐约透红,内里的肉馅滚成一团浸在汤中,千万不能嘴急,饺子里的汤汁非常热。

老家的大年夜吃蒸饺——老边饺子,特别是贴靠锅帮饺子的一角,焦黄希脆。我最爱的吃法:待饺子热度适中,咬掉饺子一角同时啯出里面的汤汁,用小勺灌入凉水勾兑的蒜汁,一口进嘴,闭上嘴细嚼慢咽。爷爷开吃前必说:“饺子就酒越喝越有。”爷爷口里说着手伸向锡壶,开始自斟自饮。

除夕夜的长明灯是红蜡烛,有了电灯,家家还是点红蜡烛。

大叟把十五瓦的灯泡换成一百瓦,原灯头上串接一个带插座的灯头引出一条长长的花线,在院子里接上一盏灯,家家户户都这样干。

开灯不久停电,“大过年的停电,不会吧?”过一会灯亮,亮一会又灭,反复几次后,我拿起手电筒跑到变压器旁,好多只手电筒的光柱射向平台,姜宏河在光亮中更换保险片,换上不久又被烧断,没办法只好接上铜丝,电终于正常了。

除夕是男孩子们的夜。

一挂电光鞭,二十个双响。我手里还有五个扎缨炮,纸筒的卷纸之间缠绕着麻丝,三段装药有三响,第一响和第二响拔高,第三响炸碎纸筒,一共买了十个,价钱很贵要一毛一分钱一个。

院子中央燃起一堆芝麻秆的篝火,爷爷点燃黄裱纸接财神、祭祖、打发野鬼。我用两根指头轻捏二踢脚纸筒的顶端,另一手拿根红红的炭火点燃引信,火花一闪“通”的一声炮仗窜向星空,手上一点感觉都没有,同时点燃二百头的电光鞭。我不止一次地幻想:“遍地都是炮仗,尽情地放个够,那该有多好哇。”

鞭炮在大年夜放的最多,初一到初五放开门炮仗,十五的灯花节还要多放,二月二还要留二个。

在村里,第一个放炮仗的叫抢先,最后放炮仗的叫收底儿,这样的人都有点另类。

接近零点时分,山村沸腾了,远处是电光闪闪,近处是响声连片,听不出个幺二三来。

吃饺子前,给长辈磕头。弟弟磕头变成往地上趴,女孩子双手压腿根道万福,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大叟给压岁钱。

我吃完饺子去大姑家磕头,除夕夜拜年都是直系亲属。从大姑家里出来满大街都是手电筒的光柱,男孩子在全村的犄角旮旯掏腾没响的炮仗,目的是要里面的黑火药,留到夏天装火药枪。大叟可没有我自在,要守在柴火垛旁,防止失火。

突然,前树林子里一声巨响,声音太大根本不是炮仗,比近处开山炸石的炮还要响,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。接着又是一声巨响,人们纷纷跑出院子,家家门前都是人,彼此交头接耳,打听这巨响的根由。在人们猜测的时候,前树林子里红光闪闪,一响连一响,前后一共响了九响。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,全村人都知道了:薄云升家过年没买炮仗,放了九个炸药包。大街上的人七嘴八舌:“穷疯了吧,几个炮仗买不起,还过他妈的什么年啊!”

满街筒子的火药味,人人身上都有的淡淡的火药香。

薄家的屋门大敞四开的,饺子锅掀开雾气满屋。放完炸药包,循着往年的经验,薄云升趴地上冲着蒸气中捞饺子的人就磕头,“妈,过年磕个头,你老接着。”磕完后抬头一看,蒸气中回头接孝敬的是老婆,不是他的老妈,他开口道:“欸!XXX的,是你呀。”

大年初一,家家早起,老人稳坐炕中间面北背南,接受晚辈的叩头。屋地中央铺一棉门帘子做垫子,磕头的人脚踩垫子外,脱帽目视受拜者,拱手说:“大爷爷,寿比南山。”单腿点垫子后双膝并拢,屁股坐在鞋跟上,双手抱拳举过头顶,弓腰手下落掌心按地,额头触到垫子上,连磕三个,起身抱拳拱手,家人让座沏茶递烟送糖。屋里还要准备一名跪拜拦截人,年龄大且辈分低的做个样儿,不让真磕头。姑娘不磕头不出门,媳妇要出去走走,挑挑拣拣地拜一拜,男人是逢长辈必磕头。

外屋太冷,酸菜缸挪进里屋,缸上粘个福字,字头向下,拜年的人说:“福倒了。”主人乐呵呵地回应,“是的,福到了。”

薄云升九个炸药包轰怒记脸子,今年老早过河专程去薄家拜年,两家的关系一般,往年不来的,今年来了。他进屋指着酸菜缸上的福字说:“你老薄家的福都倒贴了。”大过年的,这不是故意找茬儿吗?诚心让我一年捞不着好,差一点儿把薄老妈气死,骂道:“记脸子,下生时咋就没憋死你。”

年前喊:“拜个早年儿。”过完年喊:“拜个晚年儿。”大年初一,满大街是人,见面双手抱拳拱手互揖,高声喊:“过年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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